“明远,慧慧,小哲,快尝尝,我熬了好几个小时的骨头汤,最是恢复元气。”马红脸上堆着温和的笑意,眼神却像深潭,看不到底。
一家人毫无防备。工作的疲惫,学习的辛苦,以及这几个月来对“马姐”建立的信任,让他们欣然端起了汤碗。汤的味道有些异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但都被浓郁的骨香掩盖了过去。
“马姐手艺真好。”林慧笑着称赞。
小哲也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
陈明远觉得味道有点怪,但碍于情面,也没多想,大口喝完了。
然而,不到半小时,剧烈的眩晕和无力感如同潮水般袭来。
“我……我头好晕……”林慧率先支撑不住,手里的碗滑落在地,摔得粉碎。
陈明远想站起来,却双腿发软,重重地跌回椅子上,他惊恐地看向马红,只见她脸上那惯有的温顺表情如同面具般剥落,露出底下冰冷、狰狞的真实面目。那眼神里,再也没有半分感激和怯懦,只剩下猎杀者的残酷和贪婪。
“你……你在汤里……”陈明远的声音虚弱不堪,意识迅速模糊。
小哲已经趴在桌上,失去了知觉。
马红站起身,走到陈明远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挣扎,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谢谢你们的收留,还有……你们的积蓄。”她的声音变得尖利而陌生。
陈明远目眦欲裂,无尽的悔恨和愤怒淹没了他,但药力让他连抬起手指都做不到,最终陷入无边的黑暗。
当陈明远再次恢复意识时,他发现自己漂浮在熟悉又陌生的客厅里。视角很奇怪,他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自己——双目圆睁,脸上凝固着极致的痛苦与难以置信,胸口插着一把熟悉的、自家厨房里的剔骨刀。
紧接着,他看到了更让他灵魂都在颤抖的一幕。林慧倒在沙发旁,脖颈处有一道巨大的、几乎割断了整个脖子的伤口,鲜血染红了她素色的衣裙。小哲……他可怜的儿子,小小的身体蜷缩在角落,以一种不自然的姿势扭曲着,身上布满了可怕的伤痕。
而马红,那个他们曾经好心收留的女人,正穿着雨衣(防止血迹溅身),冷静地、甚至可以说是熟练地,用锯子和刀,处理着他们的尸体。她的动作没有一丝颤抖,眼神麻木而专注,仿佛在分割的不是曾经鲜活的生命,而是普通的货物。地上铺着大块的塑料布,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恐惧、愤怒、绝望、撕心裂肺的痛苦……所有负面情绪如同海啸般冲击着陈明远新生的、脆弱的魂体。他发出无声的呐喊,试图扑过去,却只能徒劳地穿过马红的身体。
他看到马红搜刮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现金、林慧的首饰、陈明远收藏的那几件老物件被她仔细包好。然后,她将肢解后的尸块分装进几个大型的旅行袋和黑色塑料袋里。
雨,还在下。夜色深沉。
马红仔细清理了现场,抹去了所有明显的指纹和痕迹。她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戴上帽子和口罩,趁着雨势最大、夜色最浓的时刻,如同幽灵般,拖着那几个沉重的袋子,消失在楼道尽头。
她利用对城市监控死角的了解,或许还有早已准备好的交通工具,将尸块抛洒在城郊几个相距甚远、荒僻难寻的地点——废弃的桥洞、人迹罕至的林地、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堆积场。
做完这一切,这个名叫马红的女人,就如同水滴融入大海,彻底失踪了。
夜色已深,城市喧嚣渐息。
周遇风锁上办公室的门,回到那间总透着几分莫名阴冷的公寓,这是他刻意选择的结果,相对僻静的环境能减少对他人不必要的干扰。刚脱下外套,一股极其强烈、混杂着巨大痛苦、怨恨以及一丝微弱祈求的灵体波动,如同冰锥般刺入他的感知。
来了。而且,不止一个,怨念极深。
他缓缓转身,看向客厅角落。空气在扭曲,三个散发着幽蓝光芒、形态凄惨的半透明身影逐渐凝聚。
为首的男鬼魂体上布满了可怕的创伤,声音沙哑破碎:“周先生……求您……帮帮我们……”
周遇风静静地听着陈明远断断续续、充满血泪的控诉,听着林慧那穿透阴阳的悲泣,感受着小哲魂体中传来的恐惧呜咽。他能“看到”那个雨夜发生的惨剧,能感受到利刃加身的痛苦,能体会到被信任之人背叛、虐杀的刻骨绝望。
他的拳头悄然握紧,指节泛白。尽管见过太多罪恶,但面对如此泯灭人性的惨案,面对这苦苦挣扎、不得安息的一家三口,他胸中的怒火依旧难以抑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