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具城仓库的后门,是血腥与木屑混合的屠宰场。
吴生捏着那块从“意外”现场带来的碎木屑——来自“木灵轩”那套砸断了两名安装工腿的黑檀木衣柜——木屑在这里产生了诡异的共鸣,像心脏般微微搏动。
“吱呀——”
生锈的铁门被他用肩顶开,更浓重的血腥味混着刨花的味道,如同实质的拳头砸在脸上。嗡鸣的刨木机噪音掩盖了他的脚步。
车间中央,惨白的节能灯下,一个穿着油污工装服的男人背对着他,正伏在一台老式机床上。他手中刻刀飞舞,正在雕琢一具半人高的木甲。那木甲关节以铜轴相连,轮廓狰狞,胸腔镂空,里面嵌着一颗拳头大小、正在缓慢收缩舒张的暗红色珠子,像一颗沉睡的恶魔心脏。
木甲并非死物,它的材质是百年黑檀,但断面处正不断渗出暗红粘稠的汁液,顺着木材天然的纹路蜿蜒而下,滴落在积满木屑的地面上,洇开一小片污渍。那味道,甜腻中带着铁锈般的腥气,正是精血。
男人似乎早已察觉,头也不回,声音沙哑带着一种狂热:“来得正好。”他抬起一只满是老茧和血痂的手,随意抹了抹嘴角,“猎妖使者?我这‘血木甲’刚成,正缺个试刀的活物。”
吴生瞳孔微缩,按住腰间那柄七星桃木剑的剑柄,剑鞘上镌刻的雷纹符咒应激般泛起一层淡金色的微光。他目光扫过男人脚边散落的工具和几块颜色深沉的木料,墙角堆着的普通板材与之相比,显得苍白无力。
“以阴木为骨,活人精血为引,囚禁横死工匠的魂魄熔于木心……”吴生的声音像冰片刮过玻璃,冷得刺骨,“养妖术里最歹毒的‘血木甲’。那些被你砸伤的人,骨头都被吸成了粉末,成了它的养料。”
“他们懂什么?!”男人猛地转身,脸上是扭曲的骄傲,他指着墙角的普通木料,眼中满是鄙夷,“那些只配用胶合板、颗粒板的俗物!看看这个!”他近乎爱抚地拍了拍正在雕琢的木甲,“这黑檀,是我从百年乱葬岗的老坟坑里挖出来的,下面埋了七具饿死鬼的尸骨,阴气最重!这珠子,”他指向那颗搏动的核心,“是用九个手艺顶尖的老木匠的指骨,一点点磨粉,混合他们的心头血熔铸的!只有这样的家具,才有真正的‘灵性’!才能不朽!”
“咔嗒!”
男人突然一脚踹在机床的踏板上,那具静止的木甲仿佛瞬间被注入了生命,关节处的铜轴发出沉闷滞涩的齿轮咬合声,猛地站直了身体。它空洞的眼眶似乎“看”向了吴生。
“呜——”
破空声袭来!木甲弯腰,抓起地上一把沉重的钢锯,毫无花哨地朝着吴生拦腰横挥!速度快得惊人!
吴生早有防备,侧身滑步,钢锯的锯齿擦着他的衣襟掠过,带起的恶风刮得脸皮生疼。他手腕一抖,桃木剑化作一道金光,精准地劈在木甲的肩胛连接处。
“嘭!”
一声闷响,如同砍中了浸水的硬木,木屑飞溅。破损处露出的并非单纯的木质纤维,而是无数盘根错节、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的暗红色血丝。木甲的动作只是微微一滞,另一只手臂猛地抬起,手腕处机关弹开,三根泛着幽蓝光泽的木刺呈品字形激射而出,直取吴生的面门和胸膛!
吴生拧身再避,木刺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夺夺夺”三声,深深钉入身后的木质货柜。被击中的地方瞬间发出“嗤嗤”的声响,坚硬的柜板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出三个焦黑的窟窿,冒出刺鼻白烟。
“没用的!”男人已经好整以暇地坐回机床前,拿起一把新的刻刀打磨着木刺,语气带着猫捉老鼠的戏谑,“这木甲刀枪不入,水火难侵,除非你能一剑劈开它的心核……但前提是,你得先过了我这一关。”
说着,他抓起一把细腻的深色木粉,朝空中一扬。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些木粉落地之后,竟如同拥有生命般开始蠕动、聚合,眨眼间化作成百上千只指甲盖大小的微型木甲,它们发出细密的“咔咔”声,像一群饥饿的金属甲虫,潮水般涌向吴生的脚踝,速度快得惊人。
吴生挥剑疾扫,剑光过处,小木甲纷纷被斩碎,但碎裂的木块立刻又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迅速粘合复原,继续攀爬。不过呼吸之间,已有几十只爬上了他的裤脚,并且开始用极快的速度向上蔓延,细小而尖锐的肢节试图刺透布料,带来一阵阵针刺般的麻痹感,显然带有某种毒素或禁锢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