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整整三年!”瘦高男人喃喃自语,声音因激动而变调,“我的‘影煞’终于成了!那些混蛋,一个都跑不了!”
他猛地转过身,脸上那道从额角划到下巴的狰狞伤疤在诡异的绿光下抽搐,像一条蜈蚣在爬行。废品站内,雨水从铁皮棚顶的破洞漏下,在他脚边积起浑浊的水洼,倒映着他因狂喜而扭曲的面容。他手中紧紧攥着一张符纸——那符纸不像道家黄符,色泽暗红,在绿光下泛着黑紫,仿佛浸透了凝固的鲜血,散发出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甚至压过了雨夜的铁锈味。
铁笼里,那团被称作“影煞”的影子剧烈地翻滚着,像被揉碎的月光,又像是沸腾的沥青。随着男人的狞笑,它骤然收缩,随即猛地膨胀,一道尖刺般的黑气无声地喷射而出,并非射向任何目标,只是漫无目的地穿透了三米外的砖墙,留下蜂窝状的孔洞,边缘光滑,仿佛被极高温瞬间熔穿。砖粉簌簌落下,混入泥水。
“呜——”一声极轻微的、类似青铜震颤的嗡鸣,被雨声掩盖,但在吴生听来却清晰无比。他腰间的青铜铃,铃心无风自动,指向废品站的方向,传递着一种冰冷刺骨的警讯。这不是寻常妖物散发出的混沌怨念,而是更加精纯、带着人为驯化痕迹的尖锐戾气。
吴生踩着积水,悄无声息地靠近。他拨开缠绕在入口处、挂着湿滑苔藓的铁丝,看到了废品站内的景象,也闻到了那股混合着血腥、锈蚀和某种灵魂腐烂的独特气味。他的目光越过狂喜的瘦高男人,落在铁笼上。影煞在翻腾时,黑气偶尔会显露出一个模糊扭曲的人形轮廓,尤其眼窝处,不断渗出粘稠的、如同柏油般的黑色液体,滴落在笼底,发出“滋滋”的轻响,腐蚀着金属。
“你是谁?”瘦高男人——老顾——终于发现了不速之客,眼神瞬间从狂喜转为野兽护食般的凶狠与警惕,攥着血符的手背青筋暴起,“敢来坏我的事?”
吴生沉默着,反手缓缓抽出了背后的桃木剑。剑身古朴,色泽深沉,但在接触到此地弥漫的异常妖力时,上面用朱砂混合金粉铭刻的古老云箓咒文,如同沉睡的火龙被惊醒,逐一亮起,流淌出温润却坚定、带着纯阳破邪之力的金光。他认出了这手段——养妖术中最阴毒、最损阴德的“蚀魂法”。以活人精血为引,长期喂养、折磨特定的枉死游魂,强行扭曲其纯净的本质,磨灭其意识,催生出只知服从、以恐惧和怨恨为食的怪物。这种邪法,即使在猎妖使者的内部卷宗里,也被列为禁忌。
追查至此的线索在吴生脑中瞬间串联成形。三天前,城西那座由“宏远建设”承建的老旧仓库离奇坍塌,二十名夜班工人被埋,救援至今未停,官方通报是“年代久远,结构老化”;昨天,同一家公司旗下、号称质量过硬的“未来之星”学区房工地,地基莫名塌陷,露出深不见底、散发着刺骨阴寒之气的黑洞,专家初步怀疑是“地下溶洞”。但吴生知道不是。那残留的能量痕迹,与眼前这影煞的气息同源。老顾,顾成军,曾是宏远建设的首席工程师,三年前因多次偷工减料被公司发现并严厉处分、开除,怀恨在心,竟用了如此邪术,培育出这头能无形中侵蚀物质结构、引动阴气破坏地基的影煞,精准地摧毁他记恨的一切。
“影煞,撕了他!”老顾眼中闪过狠厉与决绝,不再废话,猛地捏碎了手中那张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血符!
“咔嚓!”
并非符纸破碎的声音,而是铁笼的锁栓应声而断,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扭断。那团影子如脱缰的噩梦,带着一股冰冷刺骨、足以冻结灵魂的腥风猛扑出来!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所过之处,水泥地面仿佛被无形的强酸腐蚀,滋滋作响,冒出带着恶臭的白烟,留下焦黑扭曲的痕迹。空气中弥漫开一种金属和腐败物混合的气味。
吴生身形疾退,步伐灵动如风中之叶,脚下的积水却几乎不起涟漪。桃木剑在他手中划出一道凝练的金色弧光,并非斩向影煞那虚无的本体,而是精准地截击在它扑来的路径前方,如同在身前布下了一道金色的壁垒。
“嗤——!”
剑气与凝实的黑气碰撞,发出滚烫烙铁浸入冰水般的刺耳声响,金光与黑芒激烈交缠、湮灭。影煞前冲的势头被阻,发出一阵凄厉得足以刺破耳膜、搅乱心神的尖啸。那声音里充满了被强行扭曲的痛苦、无尽的狂躁,以及一种更深沉的、被掩埋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