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顾长松和古长庚等人对机械厂建设的介绍,秦云满心欢喜。
顾长松继续补充道:
“我们接到美国工程师的电报,他们和设备今天到了洛阳,大概明天就将抵达贾峪口。
其中一位叫christian(克里森)的还曾经参与过胡佛大坝和水电站的建设。
他们不仅带来了关键的发电设备,还将对我们已建成的水坝和发电站的整体设施进行最后的专业安装、调试和必要的修整,确保水电站能够安全、稳定地运行,为整个贾峪口基地提供充足的电力。”
“克里森……”
秦云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仿佛要将它深深镌刻在记忆里,随即郑重地点了点头。
“顾叔啊。”他转过身,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恳切:
“这批美国朋友,我们一定要拿出十二分的诚意来招待。
你想想,他们不远万里,漂洋过海,来到我们这穷乡僻壤,不是为了享乐,而是来帮助我们建设水电站,帮助我们走向光明。
这份情谊,这份专业精神,就值得我们发自内心的尊敬和感谢。”
顾长松闻言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连忙上前一步,详细汇报起来:
“秦小子,您放心!
为了让美国专家们能在这里安心工作,生活舒心,我们可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我们特地从省城西安那边,通过好几层关系,高薪聘请了一位经验丰富的西餐师傅,专门负责他们的饮食。
食材方面您也尽管放心,我托人每天送一批上好的牛排和其他西式食材,保证新鲜地道。”
他顿了顿,脸上带着一丝自豪继续说道:
“而且啊,自从半个月前接到通知,说美国专家团队即将到来,我们就立刻行动起来了。
考虑到他们可能不习惯集体宿舍的生活,我们特意在新建的办公楼旁边,连夜加班加点,抢工期、赶进度,专门盖起了一栋小公寓楼,就是为了给他们提供一个舒适、独立的居住环境。
现在,其中一套采光最好、面积最大的三居室已经完全装修好了,各项设施一应俱全,就等着克里森先生他们三位美国工程师入住呢!”
秦云听着顾长松的汇报,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眼中流露出赞许的光芒。
他对顾长松这种雷厉风行、考虑周全的工作作风向来是满意的。
“哦?这么快就都准备好了?”
秦云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走,顾叔,带我去看看你们这个公寓,我倒要亲眼瞧瞧,咱们为美国朋友们准备的‘家’到底怎么样。”
“好嘞!这边走!”
顾长松立刻热情地应道,在前面引路。
两人并肩穿过办公楼前的小广场,绕过一片刚刚栽下的树苗,一栋造型别致的平房便出现在眼前。
这栋小公寓虽然体量不大,但在周围普遍还是红砖瓦房的建筑群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它并非中式传统风格,而是顾长松根据东北德式的建筑,仿照当时颇为流行的德式乡村建筑风格设计建造的。
尖尖的屋顶,浅色的外墙,搭配着深色的木窗棂,透着一股简洁而不失典雅的异域风情。
“秦小子,这就是我们为专家们准备的公寓。”顾长松指着公寓房介绍道,“外观是仿照德式建筑风格做的,我想着外国人可能会更喜欢这种调调。”
秦云走上前,仔细打量着这栋公寓,轻轻点了点头:
“嗯,外观看起来确实不错,挺别致的,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顾长松打开公寓的大门,一股混合着松木和淡淡油漆的清新气味扑面而来。
屋内的装修更是让秦云有些惊讶。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宽敞明亮的客厅,地面铺设着光洁的浅色木地板,墙壁粉刷得雪白。
客厅中央摆放着一套线条流畅、质感厚重的深棕色棉纱沙发,一看就价值不菲,顾长松介绍说这是特意挑选的德式风格沙发,坐感舒适。
沙发前是一个配套的实木茶几,擦得锃亮。
客厅的一侧,是一个开放式的小吧台,吧台上摆放着几个造型简约的玻璃杯。
而另一侧,则通往生活区。
顾长松带着秦云逐一参观:
“您看,这边是厨房,虽然他们可能不常自己做饭,但我们还是配备了全套的西式厨具,包括烤箱和冰箱,这台冰箱可是我们托上海一位朋友采购的伊莱克斯牌子的。
刚刚运到。”
最让秦云感到新奇的是公寓里的洗浴间。
“这是渭南县建筑公司专家专门设计的美式洗浴间,”
顾长松指着洁白的浴缸和独立的淋浴区,“而且,我们还特意安装了抽水马桶!”
在那个许多地方还在使用公共旱厕的年代,抽水马桶绝对是奢侈的象征,这足以体现出他们对美国专家的重视程度。
随后,顾长松又带着秦云参观了三间卧室。每一间卧室都布置得温馨而雅致,配备了宽大舒适的欧式双人床,铺着干净整洁的床单被褥,床头柜、衣柜等家具也都是精心挑选的欧式风格,简洁实用。
窗户上挂着厚实的遮光窗帘,确保私密性和良好的睡眠环境。
房间内还分别放置了书桌和椅子,方便他们在业余时间处理一些工作或阅读。
公寓门口还搭建了一个小小的花园,一名园艺工正在修剪冬青树。
秦云一边走,一边看,一边不住地点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转过身,语气中充满了赞赏:
“顾叔,做得好!非常好!
你考虑得太周到了!有这样的居住条件,相信克里森先生他们一定能感受到我们的诚意,也一定能在这里安心工作。
这不仅是对外国专家的尊重,更是我们对外开放、渴望学习先进技术的一种姿态。”
在秦家庄,杨新彪和他带来的十几位经验丰富的药农也早已安顿下来。
他们没有辜负秦云的期望,在贾峪西边那片土壤肥沃、气候适宜的山林坡地上,已经开垦出了五六十亩规整的药田。
田埂蜿蜒,畦垄分明,当归、党参、黄芪、金银花、山茱萸等常用且价值较高的中药材幼苗,已经小心翼翼地栽种下去。
药农们每天精心照料,除草、松土、施肥,看着这些充满生机的绿色幼苗,心中充满了希望。
在侯县长的支持下,秦家庄也招募了三十多个佃农,他们在原来的田地上种下小麦,在邻近机械厂的田地上开辟了蔬菜地:如胡萝卜、土豆和甜菜根,还有菠菜和甘蓝,以及豆类蔬菜如豌豆和扁豆。
这些蔬菜已经被机械厂订购,待成熟后就可以提供给机械厂的食堂。
杨新彪听说秦云到来,特意从药田赶回基地。
他黝黑的脸上带着风霜的痕迹,却难掩兴奋之情,见到秦云便兴冲冲地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秦兄弟,大喜啊!
木呷和他的两位伙计已经传来消息了!
他们不负所托,在广西百色和云南等地,克服了重重困难,成功采购到了一大批品质上乘的田七和重楼,数量远超我们的预期。
他们已经找到了一家可靠的马帮托运公司,开始分批将药材向咱们这边托运了,估计最多一个月就能陆续运到。”
他顿了顿,眼中闪烁着光芒,继续说道:
“而且,木呷那小子脑子活,他完全按照您的建议,在百色城外找了一处山清水秀、气候湿润的山庄,那里的土壤和海拔高度都非常适合田七和重楼的生长。
他已经租下了那片地,准备在那里建立一个小型的试验种植基地,试着人工引种和培育这两种药材。
如果成功了,咱们以后就不用再千里迢迢去采购了,还能形成规模化生产!”
这时候古都西安城内百废待兴,实业之风渐起。
秦云跟着顾长松和杨新彪,来到旁边的制药厂。
一进大门,三座崭新的红砖厂房便映入眼帘,在秋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些建筑带着浓郁的西洋工业风格,线条硬朗而不失典雅,尤其是那一排排拱形的高大窗框,以及窗沿下刚刚精心刷过一层鲜红防锈漆的铸铁栏杆,显得格外醒目。
“秦兄弟,您看,这厂子气派不!”
杨新彪忍不住喜悦,语气中充满了自豪。
顾长松也微微点头,眼中流露出满意的神色。
秦云微微一笑,带着两人步入厂区。
厂房内,机器运转的声音与四五十工人们有条不紊的忙碌身影交织在一起,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药厂已经顺利开工生产,这背后离不开普济药房那几位经验丰富、德高望重的老中医师傅们的心血。
他们不顾年迈,日夜钻研,结合古方与临床经验,成功研制出了杞菊地黄丸、知柏地黄丸以及神曲丸三种深受民众欢迎的中药丸剂。
“秦兄弟,托您的福,也多亏了几位老神仙的妙手回春。”
杨新彪凑上前来,声音压得略低,却难掩兴奋:
“这三种药丸,我们已经生产出整整三批成品了!
在普济药房一经上架试销,简直是供不应求啊!
尤其是那杞菊地黄丸,专治肝肾阴虚、目涩眼花,城里的读书人和上了年纪的太太们,都说效果好得很!”
顾长松也补充道:
“是啊,秦小子。
如今普济药房,因为端木旭先生和几位老中医引入的中西医结合诊疗技术,再加上这几种疗效显着的新药丸,名气是越来越大。
才短短两个月,如今在西安城,说起普济药房,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已经稳稳当当是城里数一数二的着名药堂了!”
“哈哈,何止着名!”
杨新彪接过话头,脸上更显得意:
“秦兄弟,您是没瞧见,现在普济药房每天开门,那前来诊治抓药的人啊,简直要把门槛都踏破了!
从大清早到傍晚,药堂里总是人满为患,伙计们忙得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上个月我爹说利润已经就有三千法币了。
他还说照这个势头,药房的规模是非扩大不可了,否则根本接待不过来!”
听着两人的汇报,秦云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但他的目光并未停留在眼前的成绩上,而是望向了更远的未来。
他缓缓开口,语气沉稳而坚定:
“新彪兄,药房的兴旺,药厂的顺利投产,固然可喜可贺。
但我们不能因此而满足。这仅仅是个开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厂房内的生产设备,继续说道:
“对于我们这个药厂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技术!是不断创新的能力!
我们不能永远只依赖于本地几位药师和老中医的经验开出几个药方。
那样一来,我们的发展就会受制于人,潜力也有限。
所以,我的想法是,我们要立刻着手,在药厂内建立一个设施完善的药品实验室!”
“实验室?”
顾长松和杨新彪对视一眼,虽然对这个新名词略感陌生,但都认真地听着。
“没错,一个现代化的药品实验室。”
秦云语气肯定。
“我们要专门采购先进的蒸馏釜、大型储药罐,还有各种规格的玻璃烧瓶、试管,以及用于精确称量的精密天平等试验用品。
不仅如此,我们还要走出西安,到南京、上海、北平那些大城市去,到那些设有医药大学的地方,比如协和医学院、同济医学院。
去高薪聘请真正懂药理、懂化学、懂现代医学的学者、教授,乃至医学大师!”
秦云的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在嘈杂的厂房内仿佛有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我们要让传统的中医药理论,在现代科学的方法下得到验证、提炼和发展。
只有医药技术的不断进步,我们才能研发出更多、更好、更安全有效的药品种类,才能真正实现我们普济天下的宏愿,为中华大地上千千万万饱受病痛折磨的同胞们,减轻他们的痛苦,带去健康的希望!
这,才是我们办药厂、兴医药的最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