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源之门悬浮在源池上空，金光流转，无声地宣告着倒计时的开始。
七天。
花能维持七天，门也只开启七天。七天后，真源消散，门将永闭。
秦思涵捧着那朵光之花，小心翼翼地放进特制的玉盒里。盒盖合上的瞬间，整个实验室都笼罩在温和的金光中。
“晶心能量恢复到七成了。”她检查着数据，“按这个速度，三天后能达到开启标准。但……”她犹豫了一下，“顾先生那边，能准时出来吗？”
归藏之地的封印需要守门人维持，顾宸如果离开，哪怕只是短暂的时间，都可能造成封印松动。
“我去联系他。”我说。
入夜，我在源池边盘膝坐下，晶心置于掌心，尝试与归藏之地建立感应。
这次很顺利。
顾宸的意识很快回应：“薇薇？”
“真源之门出现了。”我简要说了情况，“需要你三天后出来，我们一起开启它。”
那边沉默了很久。
“……我走不开。”他的声音带着疲惫，“石门最近很不稳定，那些眼睛的活动越来越频繁。我怀疑，它们也感应到了真源之门的气息。”
“能撑多久？”
“最多一天。”他说，“如果离开超过一天，封印可能会崩。”
一天。
真源之门内部情况不明，一天时间够不够找到真源，都是未知数。
“还有其他办法吗？”
“有。”他顿了顿，“你可以独自进入。”
“我？”
“真源之门需要的是持钥者血脉，不一定非得两个人。”顾宸说，“但风险更大。古籍记载，门内有‘试炼’，只有通过试炼才能获得真源。历代持钥者大多是双人进入，就是为了互相照应。”
单人闯关，九死一生。
但让顾宸离开归藏之地，封印崩坏，同样是死路。
两难。
“让我想想。”我说。
切断感应，我盯着池面上那扇光门。金光倒映在水里，随波荡漾，美得不真实。
秦思涵走过来，递给我一杯热茶：“顾先生怎么说？”
我把情况说了。
她沉默片刻：“其实……还有一个方案。”
“什么？”
“你进入真源之门，顾先生在外面维持封印。但他可以通过晶心与你建立临时共鸣，就像上次那样。”秦思涵说，“这样虽然不能亲自进去，但至少能给你提供一些支援。”
“距离太远了。”我摇头，“归藏之地和源池隔着空间屏障，共鸣效果会大打折扣。”
“如果缩短距离呢？”秦思涵眼睛一亮，“如果我们能把真源之门，临时迁移到归藏之地附近？”
我愣住。
迁移一扇能量构成的门？
“理论可行。”秦思涵语速加快，“真源之门是能量实体，它的位置由能量节点决定。如果我们能改变源池的能量流向，就有可能让门跟着移动。”
“怎么改？”
“用晶心。”她说，“晶心是源池的核心，也是整个青螺山脉的能量枢纽。只要调整它的共鸣频率，就能引导能量流。”
听起来可行，但太冒险了。
一旦失败，可能连门都保不住。
“需要多久？”
“至少一天准备，一天实施。”秦思涵说，“也就是说，我们只有一次机会。成功，门移到归藏之地附近，你可以和顾宸里应外合。失败……”
她没说完。
失败，可能引发能量暴走，毁了源池，甚至波及整个青螺山。
“成功率多少？”
“三成。”她坦诚，“不，可能只有两成。”
两成。
赌不赌？
我看向祠堂方向。
岩伯的灵牌安静地立在那里，像在等待我的决定。
“准备吧。”我说，“赌。”
接下来的两天，村子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
秦思涵带着人在源池周围布设能量引导装置——用晶心碎片做节点，连接成一张覆盖整个池面的大网。阿震带人警戒，防止沈墨的人捣乱。小石头负责后勤，送饭送水，跑前跑后。
第二天傍晚，一切准备就绪。
“今晚子时，能量潮汐最弱的时候开始。”秦思涵最后一次检查装置，“整个过程需要三小时。这期间，绝对不能有任何干扰。”
“沈墨那边有动静吗？”我问阿震。
“暂时没有。”他皱眉，“但太安静了，反而不对劲。”
确实。
以沈墨的作风，不可能坐视我们迁移真源之门。他一定在暗中准备什么。
“加强警戒。”我说，“尤其是后山矿洞方向，多派些人手。”
“是。”
子时，月隐星稀。
源池边的能量引导装置依次亮起，乳白色的光路在夜色中交织成网。我站在池中央的平台上，双手托举晶心。
“开始。”秦思涵一声令下。
我催动源力，注入晶心。
晶心光芒大盛，与引导装置产生共鸣。整个源池的水面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那扇光之门缓缓下降，离水面越来越近。
“能量稳定！”秦思涵盯着监测仪，“继续！”
我加大输出。
源力如潮水般涌出，身体开始感到空虚。但门确实在移动——它脱离了原来的位置，开始朝归藏之地的方向平移。
很慢，但确实在动。
一小时后，门移动了大约三百米。
“照这个速度，三小时能移到位。”秦思涵松了口气。
但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后山方向突然传来爆炸声！
紧接着，矿洞口冲出一群黑衣人，直扑源池而来！
“敌袭！”阿震怒吼，“守住防线！”
守山人们立刻迎击。但黑衣人数量太多，至少有五十人，而且装备精良，很快就突破了第一道防线。
“是沈墨的人！”阿震边战边喊，“他们想破坏引导装置！”
我看了一眼正在移动的光门。
不能停。
一旦停下，能量反噬，前功尽弃。
“阿震，顶住！”我咬牙，“秦思涵，帮我维持输出！”
“可是你的身体……”
“别管我！”
我全力催动晶心，光门移动速度加快。但源力消耗也急剧增加，胸口开始发闷，喉咙涌上腥甜。
黑衣人已经冲到了池边。
几个引导装置被破坏，光网出现缺口。能量开始紊乱，光门剧烈晃动。
“快撑不住了！”秦思涵急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淡金色的光芒从天而降！
是顾宸！
他从归藏之地强行分出了一丝力量，化作虚影降临。
虽然只是虚影，但威势惊人。金光扫过，冲在最前的几个黑衣人惨叫倒地，身体迅速干瘪——他们的生命能量被抽走了。
“顾大哥！”小石头惊喜地喊。
顾宸的虚影看了我一眼，点点头，然后转身冲向黑衣人群。
有了他的加入，战局瞬间扭转。
黑衣人虽然多，但在顾宸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金光所过之处，如镰刀割草，倒下大片。
沈墨终于现身了。
他站在矿洞口，穿着一身黑色长袍，手里拿着一根骨杖。骨杖顶端，镶嵌着那块从祭坛取走的晶心碎片。
“终于见面了，持钥者。”他声音沙哑，像砂纸摩擦。
顾宸的虚影停在池边，冷冷地看着他。
“沈墨，”他说，“收手吧。真源不是你能染指的。”
“为什么不能？”沈墨笑了，“我研究了三十年，等待了三十年。真源能让我突破生命的极限，获得永恒的力量。你们这些守旧的看门狗，根本不懂它的价值。”
“用无数人命换来的力量，”我冷声说，“不配叫真源。”
“人命？”沈墨嗤笑，“那些蝼蚁能成为神之眼的养分，是他们的荣幸。”
疯子。
彻头彻尾的疯子。
顾宸不再废话，虚影化作一道金光，直扑沈墨。
沈墨举起骨杖，晶心碎片爆发出暗紫色的光，与金光碰撞。
轰——！
能量冲击波扩散开来，池水炸起数米高的浪花。引导装置剧烈晃动，光门几乎要失控。
“稳住！”秦思涵大喊。
我咬破舌尖，用疼痛刺激精神，将最后一点源力压入晶心。
光门终于移动到了预定位置——归藏之地的入口附近。
“成了！”秦思涵欢呼。
但代价是，我眼前一黑，差点倒下。源力彻底枯竭，连站着的力气都没了。
战场上，顾宸的虚影和沈墨还在激战。
沈墨虽然年迈，但借助晶心碎片的力量，竟然能和顾宸抗衡。两人打得难解难分，周围的树木山石纷纷炸裂。
“这样下去不行。”阿震说，“顾先生的虚影撑不了多久。”
话音刚落，顾宸的虚影突然暗淡了几分。
归藏之地那边出问题了。
“石门……”顾宸的声音通过意识传来，“那些眼睛在暴动……我必须回去了……”
虚影开始消散。
沈墨抓住机会，骨杖一挥，暗紫色的能量化作巨蟒，扑向虚影！
“顾宸！”我嘶声喊。
虚影最后看了我一眼，炸成一团金光，与巨蟒同归于尽。
沈墨也被爆炸波及，踉跄后退，嘴角溢血。但他手里的晶心碎片还在，光芒虽然暗淡，但没碎。
“哼，不过如此。”他擦掉血，看向我，“现在，没人能救你们了。”
黑衣人重新围上来。
守山人经过刚才的战斗，已经伤亡过半。阿震浑身是血，还在坚持，但显然撑不了多久。
我撑着站起来，握紧晶心。
还有最后一点力量。
但用了，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林姐姐……”小石头跑到我身边，手里拿着一个东西。
是那朵光之花。
“秦姐姐说，花能提供能量。”小孩把玉盒递给我，“你快用。”
我愣住。
对啊，光之花蕴含真源之力，虽然不多，但足够我发动一次攻击了。
打开玉盒，金光涌出。我深吸一口气，将花握在掌心。
温暖的力量流入体内，枯竭的源力开始复苏。
“沈墨。”我走向他，“该结束了。”
他脸色一变，举起骨杖。
但晚了。
我双手结印，光之花的力量与晶心共鸣，化作一道纯粹的金色光束，射向沈墨。
没有巨响，没有爆炸。
光束悄无声息地穿透了暗紫色的屏障，击中晶心碎片。
碎片炸裂。
沈墨惨叫一声，骨杖脱手。暗紫色的能量反噬，瞬间将他吞没。
“不——！！！”
他在紫光中扭曲、融化，最后化作一滩黑水，渗入地下。
黑衣人见首领已死，顿时作鸟兽散。
战斗结束了。
我瘫坐在地，光之花在掌心消散，最后一点金光渗入体内，勉强维持着意识。
秦思涵跑过来检查我的状态，脸色难看：“源力透支严重，内腑损伤……得立刻治疗。”
“先不急。”我看向光之门，“门移到位了，顾宸那边……”
“我已经感应到了。”顾宸的意识传来，“门就在归藏之地入口旁边。但薇薇，你现在这状态，不能进去。”
“必须进。”我挣扎着站起来，“花开只有七天，我们已经用掉两天了。剩下的五天，必须拿到真源。”
“你会死的。”
“不去，也是死。”我平静地说，“三个月后灭眼暴动，所有人都得死。不如赌一把。”
顾宸沉默了。
许久，他说：“我陪你。”
“可石门……”
“我用最后的力量暂时加固了封印。”他说，“能撑五天。五天后如果拿不到真源，就真的来不及了。”
五天。
足够了。
“准备一下。”我对秦思涵说，“我马上进去。”
“至少要恢复一点体力……”
“没时间了。”我摇头，“给我准备些干粮和水，还有……把岩伯留下的那把短刀给我。”
岩伯的短刀，是他年轻时用的武器，后来一直供奉在祠堂。刀身刻着守山人的符文，对邪祟有克制作用。
秦思涵拗不过我，只能照办。
一小时后，我站在光之门前。
门后的景象看不真切，只有一片旋转的金色光雾。秦思涵把整理好的背包递给我，里面是干粮、水、药品，还有那柄短刀。
“每隔十二小时，我会通过晶心联系你一次。”她说，“如果超过二十四小时没回应，我们就……”
“就强行开门。”我说，“用剩下的晶心碎片。”
“那样你会被空间乱流撕碎的。”
“总比死在门里强。”
她红着眼眶点头。
小石头拉住我的手：“林姐姐，一定要回来。”
“一定。”我摸摸他的头，“帮我照顾好大家。”
“嗯。”
最后看了一眼源池，看了一眼还魂树枯萎的残骸，看了一眼守山人们担忧的面孔。
我转身，踏入了光之门。
金光吞没了我。
意识模糊了一瞬，然后脚踩到了实地。
睁开眼，我愣住了。
门后不是想象中的险恶之地，而是一片……纯白。
无边无际的白色空间，没有天，没有地，没有方向。只有柔和的白光充斥视野。
“欢迎，持钥者。”
一个声音在空间中回荡。
不是人声，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于意识的波动。
“你是谁？”我问。
“我是这里的守护灵。”声音说，“或者说，是上一代持钥者留下的残念。”
“上一代？”
“你的父亲，林景明。”
我心头一震。
父亲？
“他……还活着？”
“不，他已经逝去多年。”守护灵说，“但他在临终前，将一部分意识和真源之力融合，化作了我。为的，就是等待你的到来。”
“等我？”
“等你来完成他未竟之事。”守护灵缓缓显现出形体——一团朦胧的白光，隐约能看出人形轮廓，“真源之门的试炼，其实不是考验，而是传承。”
“传承什么？”
“完整的持钥者之力，以及……封印灭眼的真正方法。”
白光中，浮现出一幅幅画面。
我看到父亲年轻时在源池边修炼，看到他发现晶心的秘密，看到他进入真源之门……也看到，他最终失败的原因。
“真源之力的本质，是创造与平衡。”守护灵说，“而你父亲，只理解了创造，忽略了平衡。他试图用真源强行净化灭眼，结果导致能量失控，反噬自身。”
画面中，父亲在金色光芒中痛苦挣扎，最终化作光点消散。
“那正确的方法是什么？”我问。
“双钥归一，阴阳相济。”守护灵说，“你拥有阳钥之力，你的伴侣拥有阴钥之力。只有你们两人合力，以真源为媒，才能在不伤及自身的前提下，将灭眼彻底封印。”
“具体怎么做？”
“你需要在这里接受完整的传承，掌握真源之力的运用。然后，带着这份力量回到归藏之地，与你的伴侣联手。”
“需要多久？”
“传承本身很快，但掌握需要时间。”守护灵说，“按照你现在的状态，至少需要三天。”
三天。
再加上来去的时间，正好五天。
“开始吧。”我说。
白光将我笼罩。
温暖的力量涌入体内，修复着损伤，也带来海量的知识和感悟。
时间在纯白空间里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再次睁开眼时，感觉已经完全不同了。
体内涌动着全新的力量——不再是单纯的源力，而是更精纯、更强大的真源之力。举手投足间，都能引动周围能量的共鸣。
“传承完成。”守护灵的声音变得虚弱，“记住，真源之力不可滥用。它既是救世的钥匙，也是灭世的凶器。”
“我明白。”
“现在，该回去了。”守护灵最后说，“你父亲让我转告你：他为你骄傲。”
白光彻底消散。
我站在原地，感受着体内磅礴的力量，然后转身，走向来时的方向。
光之门重新出现。
踏出门的瞬间，外面的景象让我愣住了。
不是源池，而是……归藏之地？
我站在乳白色的光海中，不远处就是那扇黑色石门。顾宸靠在石门上，脸色苍白，但看到我时，眼睛亮了起来。
“薇薇？”
“我……”我看了看周围，“我怎么直接到这里了？”
“真源之门和归藏之地本来就同源。”顾宸走过来，仔细打量我，“你成功了？”
“嗯。”我点头，“现在，该完成最后一步了。”
我们并肩走向石门。
门缝里，那些眼睛再次浮现，但这一次，它们没有恶意，反而像是……在期待？
“准备好了吗？”顾宸问。
“准备好了。”
我们同时将手按在石门上。
阳钥与阴钥之力，通过真源为媒介，完美交融，注入石门。
门后的灭眼发出无声的尖啸，但不是痛苦的，更像是……解脱。
黑色的纹路从门上褪去，紫雾消散，那些眼睛一一闭合。
当最后一只眼睛消失时，石门轰然关闭，然后……化作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灭眼，被彻底封印了。
不是摧毁，而是净化、转化，融入了归藏之地的平衡。
顾宸身上的黑色纹路也随之消失。他活动了一下手腕，久违的轻松感让他露出了笑容。
“结束了？”他问。
“结束了。”我说。
我们相视而笑。
身后，光之门缓缓消散。真源之力回归天地，继续维持着青螺山的平衡。
回到村子时，已经是三天后。
秦思涵看到我们平安归来，抱着我嚎啕大哭。阿震虽然没哭，但眼圈也红了。小石头直接扑上来，挂在我身上不肯下来。
“树……树又活了！”他兴奋地指着源池边。
我转头看去。
还魂树枯萎的残骸上，长出了一株嫩绿的新芽。
虽然还很弱小，但生机勃勃。
“它会重新长大的。”秦思涵抹着眼泪说，“而且，源池的污染彻底清除了。以后这里，会变得更好。”
是啊，会变得更好。
顾宸牵起我的手：“回家？”
“回家。”我点头。
阳光洒在青螺山上，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战争结束了。
但守护，还会继续。
只不过这一次，我们终于可以……为自己而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