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那晚的担忧,像一根刺,一直扎在我心里。但现实没给我多少时间慢慢处理内部那点龃龉事。
就像老田说的,到在我这个位置,更多应该考虑怎么去获得更多的利益。
只要有了钱,没怕没有人替我平事。
财哥那五百万到帐很多天了,除了小打小闹盘活100万左右,还有400万一直躺在账上。
资金不用,就是浪费,;用,就得用在刀刃上,最快地生出更多的钱,才能体现我为这笔钱担担风险的价值。
我考虑了几天,最后定格在因为房东卖房而接触到的那意儿——地下六合彩。
这玩意儿,本小利大,玩法简单,从菜市场摆摊的大妈,到工厂流水线上的工人,再到有点小钱的老板,都好这一口。
它不像赌场需要固定场地,风险高,它靠的是无数个分散的“写单仔”,把赌徒们的投注汇集起来。以前九爷也做这个,但他主要精力在毒品上,这块做得不算精细。
“干了。”我拍了板。“把咱们片区,所有在收六合彩的地方,不管是小卖部、彩票投注站,还是那些暗地里接单的麻将馆,全给我整合起来,要么接受我们的‘写单’,上交利润;要么,就滚出这个行当!”
阿斌一听,眼睛立刻亮了,摩拳擦掌:“哥,早该这么干了,这事交给我!保证办得妥妥帖帖!”
胖子则更谨慎:“哥,动用财哥的钱去搞这个合适吗?而且,强行整合,动静会不会太大?容易惹众怒啊。”
“财哥的钱,只要最终能产生合法的利润,洗干净还给他,他就没话说。至于众怒?”我冷笑一声,“咱们现在吃的就是这碗饭,怕众怒就别出来混,阿斌,”
我转向他,“这次,咱们换个打法。不光是吓唬,要软硬兼施。”
我详细交代了我的想法:“硬的一手,你带队。找那些刺头,直接上门‘谈’。态度要强硬,规矩要讲明白。不听话的,你知道该怎么做,但记住,尽量别闹出太大动静,以威慑为主,砸点东西,吓跑客人,让他们做不成生意就行。”
“明白。”阿斌舔了舔嘴唇。
“软的一手,”我看向胖子,“你配合。对于那些愿意合作的,我们可以适当提高返点,比他们原来跟别的庄家干,拿得更多。同时,我们可以提供‘保护’,保证没人敢去他们那里捣乱,包括以前的债主或者麻烦。” 这意味着,我们可以动用力量,帮他们解决一些他们自己解决不了的纠纷,这对于很多小店主来说,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另外”我补充道,“所有归拢过来的写单点,资金流水必须通过我们指定的账户走,由胖子你统一掌控。每天下注截止后,所有单子汇总,我们吃下线赌徒的投注,自己则对接上面更大的庄家。”
我顿了顿接着说道:“我看了一下里面的门道,也问了几个有经验的人,我们把所有抄上来的单子,按照下注号码,可以先平吃一波,庄家的赔率的是40倍,我们按着49个号码平吃,怎么都是赚的,只是这里面讲究一个分寸,胖子,你要把握好,不要太明显。”
“明白,这个我懂,在你说想干这个的时候,我就去了解了。”胖子接过话回道。
计划定下,庞大的机器开始悄然运转。
阿斌的行动雷厉风行。他带着一帮如狼似虎的老乡小弟,开着车,开始扫荡片区内的各个角落。
与此同时,胖子的“软刀子”也在行动。他带着几个面相和善、能说会道的兄弟,拜访那些规模较小、店主看起来比较老实点。递上好烟,坐下来慢慢谈。
第一家被谢斌“光顾”过的福利彩票店,第二天就服软了。秃顶男人看着被砸烂的店面和阿斌那帮人离开时阴冷的眼神,知道这伙人是真敢下死手的主。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那点远房表亲的关系,屁用没有。
有了这个突破口,后续的推进就顺利了很多。阿斌的“硬”和胖子的“软”交替进行,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大部分网点在权衡利弊后,都选择了接受我们的条件。毕竟,能多赚钱,还有保障,谁愿意跟钱和自身安全过不去?
当然,也有不信邪的。一家开在菜市场旁边的杂货铺,老板是个愣头青,觉得自己有几个社会上的朋友,不肯就范,还叫来了几个人想阿谢斌比划比划。结果可想而知,阿斌带去的都是身经百战的核心兄弟,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几个人打趴在地,杂货铺也被砸了个稀巴烂,老板本人被打断了一条胳膊,扔在了街边,虽然最后赔了10万,但是值得,这也是我授意的。
六合彩的盘子越铺越大,现金像洪水一样涌进来,又流出去。
突然,门被轻轻敲响,阿华探进头来,脸色有点为难:“斌哥,外面有点事。”
“什么事不能等会儿?”阿斌正对着账本,头也没抬,语气不耐。
阿华咽了口唾沫,看向我:“是,是场子外面,一个阿婆,哭得挺厉害。”
我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阿斌想跟上,我摆摆手,独自走了出去。
街角围了几个人,中间一个头发花白的阿婆,瘫坐在地上,怀里死死搂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布包,哭声嘶哑,透着绝望。她身边散落着几张六合彩的码报。
“怎么回事?”我走过去,声音不大,但围观的几个马仔立刻让开了路。
一个负责这片收注的小弟赶紧凑过来,压低声音:“皮哥,这阿婆,把给孙子攒的学费都输了,在这儿闹半天了”
那阿婆听见声音,抬起浑浊的泪眼,看到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又像是看到了仇人,手脚并用地爬过来,抓住我的裤脚:“老板,大老板,你行行好,把钱还给我吧,那是我孙子上学的钱啊,我儿子媳妇没了,就指望他,我糊涂啊。我把饭钱都”她语无伦次,布包散开,里面是几张皱巴巴的零钞和一个小存折。
裤脚被她攥得紧紧的,周围的人都看着我,眼神复杂。
我沉默着,没动。
过了一会儿,我弯腰,轻轻把她的手掰开。她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
我没看她,对旁边那小弟说:“去,把胖子叫来。”
胖子很快跑出来。我把他拉到一边,声音压得只有我们两个能听见:“账上拿两千块现金。跟着她,看她在哪一家投注,警告那个老板,如果再有下次,把我们供出来,封了他的店子。”
胖子愣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明白,哥。”他顿了顿,又问,“那以后。”
“传个话下去,第一,我们不直接收散户的单 ,第二,让兄弟们把嘴巴管好,也要和那些小老板交代好,挣钱就行,少说屁话。”
胖子的脸色严肃起来:“知道了,哥,我马上办。”
这世道,吃人不见血。我在这泥潭里打滚,挣的就是这沾血带泪的钱。救不了所有人,但眼皮子底下这一两个,看见了,能顺手捞一把,就当是给自己积点阴德,留条后路吧。
消息像风一样传开。再也没有人敢硬扛。
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们片区范围内,几乎所有能下六合彩注的网点,都被我们强行整合完毕。
这比开赌场来钱快多了,也隐蔽多了。赌场还需要场地、人员、应付检查,而这个,几乎是无本万利。
我们的现金流,瞬间变得极其充裕,甚至可以说是恐怖。
阿斌的威望和势力,也在这个过程中,进一步急剧膨胀。
几乎所有新归服的网点,接触到的都是他和他手下那帮彪悍的老乡。在那些底层写单仔和小店主眼里,“斌哥”的名头,甚至比我的名字更响。
他手下那些核心小弟,一个个也都水涨船高,变得愈发骄横。
他现在手下兵强马壮,掌握着最核心的暴力资源,又刚刚立下“开疆拓土”的大功。
他还会像以前那样,对我毫无保留地服从吗?会不会成为未来某个时刻,引爆内部矛盾的导火索?
胖子那晚的担忧,在我心里非但没有消失,也越来越强烈。我一直在等一个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