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家小院的气氛死一般沉寂,只余下李大娘撕心裂肺的哭嚎。
“我的儿啊!我的小豆子!你睁开眼看看奶奶啊!”
她怀中的小孙子面色青紫,嘴唇发黑,小小的胸膛几乎不见起伏。
旁边刚被请来的土郎中捻着山羊胡,不住地摇头,最后一甩袖子,下了定论:“没救了,这是中了断肠草的剧毒,毒气已经攻心,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回天乏术。准备后事吧。”
这话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李大娘心上,她眼前一黑,差点就此昏死过去。
周围的村民们也是一片叹息,看向那孩子的眼神充满了怜悯。
谁都知道,这孩子是李大娘的命根子。
就在这绝望的当口,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让我试试。”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关家的“新媳妇”苏惜棠拨开人群,缓缓走了过来。
她面色平静,眼神里没有一丝慌乱,与周围的悲戚氛围格格不入。
“你?”土郎中嗤笑一声,上下打量着她,“黄毛丫头懂什么?这断肠草的毒,沾上就是死!你别在这儿添乱了!”
李大娘也只是绝望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力气再说话。
在她看来,这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连郎中都束手无策,这个刚嫁过来没几天的丫头又能有什么办法?
苏惜棠没理会旁人的质疑,径直蹲下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小豆子细弱的手腕上。
一指探脉,无数现代中医知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脉象细微欲绝,舌苔黑紫,正是毒热内闭、心脉受损之兆!
急需清热解毒,开窍醒神!
她心中瞬间有了计较。
只见她不动声色地从宽大的袖口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倒出一些清水,又飞快地捻入一点金银花粉末。
那水,正是她穿越而来时伴生的灵泉空间里的泉水,有解毒活血之奇效。
她小心地撬开小豆子的牙关,将调和好的药水一点点喂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她又从腰间一个不起眼的小布袋里摸出一套被布包着的细长银针。
银针在日光下闪过一道寒芒,刺得人眼睛发疼。
“她……她要做什么?”
“天啊,是针!她竟然会使针?”
村民们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
在这个时代,会针灸的可都是城里药堂里坐馆的大夫,一个乡下丫头,从哪儿学的这手艺?
苏惜棠对周遭的议论充耳不闻,神情专注到了极点。
她捻起一根银针,看准穴位,动作快如闪电——
“人中!”
“十宣!”
“合谷!”
每一针下去,都精准无比,深浅得当。
随着她指尖的快速捻动,几处穴位上,竟缓缓渗出了几滴暗黑色的血珠。
李大娘看得心惊肉跳,想阻止又不敢,只能跪在地上,朝着远方的山峦不住地磕头:“山神爷保佑,求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的孙儿!求求您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院子里静得能听见每个人的心跳声。
约莫半盏茶的工夫,就在众人以为奇迹不会发生时,那一直悄无声息的小豆子,喉咙里忽然发出一阵“咯咯”的怪响。
“哇——”
一口腥臭的黑血猛地从他口中喷涌而出,溅在地上,滋滋作响,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黑血吐出,小豆子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虽然依旧虚弱,但那青紫的面色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褪去,胸膛也开始有了平稳的起伏。
“咳……咳咳……”
他活了!
苏惜棠长舒一口气,收回银针,又倒了一碗温热的灵泉水,亲自喂他喝下,一边轻抚着他的后背顺气,一边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活了。”
这两个字,仿佛惊雷炸响。
整个院子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活了!真的活了!”
“天呐!土郎中都说没救的人,她几针就给救回来了!”
“神了!真是神了!”
李大娘愣了足足三秒,才反应过来,一把抱住已经能微弱地喊“奶奶”的孙子,激动得老泪纵横,转身就朝苏惜棠跪了下去,砰砰磕头:“苏家嫂子!不,活菩萨!您是活菩萨啊!昨夜你送我们白米饭,今日又救了我孙儿的命!你就是上天赐给我们村的福女啊!”
“福女”二字一出,村民们看苏惜棠的眼神彻底变了。
从同情、质疑,变成了敬畏和狂热。
这消息长了翅膀似的,一阵风就传遍了整个小山村。
孩子们在村头巷尾奔走相告,嘴里喊着新编的顺口溜:“神医嫂子本事大,一根银针救活人!”
就在这时,一个尖利刻薄的声音挤了进来。
“嚷嚷什么!让开!”
众人回头,只见关凌飞的母亲赵金花黑着一张脸,像斗鸡一样挤到了最前面。
她没看被救活的小豆子,一双三角眼死死地盯着苏惜棠手上还没来得及收起的银针和药瓶,眼神里满是贪婪和嫉妒。
她忽然尖叫一声,指着苏惜棠道:“好啊你个小贱人!我说你怎么会治病,你哪来的药?这药瓶怎么这么眼熟?这分明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宝贝!你竟敢偷家里的东西出来卖弄!”
说着,她竟像老鹰抓小鸡一般,伸出干枯的手爪,恶狠狠地朝苏惜棠腰间的小布袋抓去!
苏惜棠眼神一冷,脚下微动,轻巧地侧身避开,让赵金花抓了个空。
“婆婆。”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这药是不是偷的,您心里有数。您若是不信我能治病,大可以去县里请最好的郎中来检验这地上的毒草和孩子吐出的秽物。我若是有半句假话,或是治错了人,任凭您发落!”
她的话掷地有声,条理清晰,没有半点心虚。
赵金花顿时被噎得哑口无言。
让她去县里请郎中?
那不得花大钱!
她哪里舍得!
她本想趁乱给苏惜棠扣个“小偷”的帽子,好拿捏住她,没想到这丫头嘴皮子这么利索。
她还想撒泼,眼角余光却瞥见院子门口,儿子关凌飞正倚着门框,一双深邃的眸子冷冰冰地看着这边,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赵金花脖子一缩,心头莫名发怵,只得悻悻地收回手,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着:“哼,算你走运!”
她退到人群后,看着被众人交口称赞的苏惜棠,心中的算盘却打得噼啪作响:这媳妇身上肯定有大秘密,有“福气”!
不行,这福气必须是她儿子的,是他们老关家的!
她得想个法子,把这福气从苏惜棠身上给榨出来!
风波刚平,又起一波。
村里辈分最老的苏老根拄着拐杖,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也闻讯赶来。
他浑浊的老眼眯成一条缝,如同审视犯人一般,锐利地盯着苏惜棠:“丫头,我问你,李大娘家的白米,可是你给的?”
苏惜棠点头:“是。”
苏老根的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声音陡然拔高:“你哪来的白米?莫不是你趁着夜色,去偷了村里的仓粮?我苏老根种了四十年的地,就没见过十天就能长熟的稻子!”
此话一出,村民们又是一阵骚动。
是啊,救人是真,但这米来得也太蹊跷了!
村里的粮仓可是大家的命根子,要是真被偷了,那可是天大的事!
面对新的诘难,苏惜棠却早有准备。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手帕仔细包好的小包,递了过去。
“老伯,这并非偷盗之物。”她神色坦然,正色道,“实不相瞒,前些日子我大病一场,昏迷中曾梦见一位白胡子仙人。仙人怜我命苦,特赐我一把‘神稻’种子,说此稻种下,十日可收。我将信将疑,便在后院种下,不想竟是真的。”
她摊开手帕,里面是十几粒饱满异常的稻种。
这自然不是什么神稻,而是她灵泉空间里培育出的矮秆高产稻种,表面上与普通稻谷无异,但仔细感受,却能发现其中蕴含着一丝微弱的灵气。
“仙人所赠?”苏老根嗤之以鼻,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苏惜棠微微一笑,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老伯若是不信,我可赠您十粒试种。您是村里最有经验的庄稼好手,这稻子是真是假,一试便知。若十日后它不能发芽抽穗,您尽可当着全村人的面,来揭穿我的‘骗术’,我绝无二话。”
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又主动拿出种子让人试验,这份底气和坦荡,让苏老根的怀疑不由得动摇了。
他盯着那几粒种子看了半天,最终还是伸手接了过来,揣进怀里,将信将疑地走了。
夜,终于静了下来。
关凌飞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借着月光,用一块磨刀石一下一下地打磨着手中的箭头,发出“沙沙”的轻响。
苏惜棠则在院子的另一角,将今天顺手采来的草药摊在竹筛上晾晒。
“你真会医术?”
关凌飞低沉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打破了院中的宁静。
苏惜棠晾晒草药的动作一顿,点头道:“是祖上传下来的一些土方子,以前不敢张扬。”
他抬起眼,恰好对上她的目光。
月光如水,洒在她清冷的眉眼间,她低头翻动药草的指尖灵巧而专注,与他初见时那个在床上奄奄一息、仿佛随时都会咽气的女人,判若两人。
他沉默了片刻,磨箭的动作却没停,低声道:“明日我进山,给你带些野山参回来。”
苏惜棠猛地一怔,抬头看向他。
山参何其珍贵,他竟要为她去寻?
月光下,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看不出太多情绪,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她的心头,竟莫名地划过一丝暖意。
这是自她来到这个世界后,这个名义上的丈夫,第一次主动为她谋划什么。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愣神的瞬间,关凌飞已经暗暗下定了决心。
这个女人,他护定了。从今往后,谁也别想再动她一根汗毛。
日子仿佛因为这场风波而暂时恢复了平静。
第二天,关凌飞天不亮就背着弓箭进了山。
苏惜棠则按部就班地打理着自己的小院,整理着空间里的草药和种子,偶尔去照料一下后院那片已经收割过一茬、又重新冒出绿意的稻田。
村里的风言风语也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好奇和观望。
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若有若无地投向了村西头,苏老根家的那块小小的菜园地。
大家都在等。
等一个结果,一个能颠覆他们几十年认知的结果。
苏惜棠同样在等。
她知道,那十粒种子,是她在这个村子立足的关键。
成,则从此海阔天空;败,则前功尽弃,万劫不复。
时间,就在这看似平静的等待中,悄然流逝。
第三天,日头刚刚偏西,村庄里一片宁静。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就要被彻底打破。
一场更大的风暴,已在悄然酝酿,即将席卷整个关家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