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内,那股弥漫开来的古老气息并不霸道,却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存在感”。它仿佛是世界诞生之初的第一缕呼吸,纯净、原始,却又蕴含着定义万物的潜在力量。
妙善首当其冲,她周身流转的佛光在这股气息面前,竟显得如同后天雕琢的工艺品,虽然精致,却失了几分先天自然。她愕然看向床榻上的苏璎,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紧接着,石殿内正全力引导戊土精气、稳定祖祭坛的大巫祭,身形猛地一震,霍然转头望向石屋方向,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震动,握着古老骨杖的手甚至微微颤抖。
“这……这是……”他浑浊的双眼瞪大,仿佛看到了某种只存在于部族最古老传说里的景象。
山谷中,原本因为地脉震荡而有些慌乱的族人们,在这股气息拂过之后,竟莫名地平静下来。心中的躁动被抚平,仿佛回到了大地母亲最安宁的怀抱。甚至连后山沉山渊中那躁动的通臂猿猴,也停止了低吼,有些困惑地抬起头,望向山谷中心。
而地脉深处,那原本因污秽清除而狂暴反噬、四处冲撞的戊土精气,在这股“太初”气息的笼罩下,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梳理。狂暴的“洪水”变得温顺,混乱的流向被重新规整,更加顺畅、平和地融入地脉主干,滋养着四方土地。那剧烈的震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息下来。
苏璎无意识中散发出的这一丝本源气息,竟起到了安抚地脉、调和能量的神奇作用!
孙梧空和白晶晶冲入石殿,正好看到这一幕。感受到苏璎身上那迥异于前、却又与他混沌本源隐隐契合的气息,孙梧空心中又是惊喜又是担忧。喜的是苏璎似乎因祸得福,开始了更深层次的蜕变;忧的是这变化太过惊人,不知会引来何种后果。
床榻上,苏璎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
那是一双……无比清澈,却又仿佛倒映着星河生灭、万物初开的眸子。她眼中最初的迷茫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悉了部分本质的了然,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与……陌生感。
她看了看围在床边的孙梧空、妙善、白晶晶,目光在孙梧空脸上停留最久,带着一丝熟悉的依赖,却又掺杂了许多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她似乎记起了他们,但又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薄纱。
“孙……大哥……”她声音微弱,带着刚苏醒的沙哑,“我……睡了多久?”
“不久,但发生了很多事。”孙梧空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指尖的冰凉,心中稍定,“你感觉怎么样?”
苏璎微微蹙眉,似乎在努力感知自身:“我……好像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里有很多光,很多声音……很乱……但最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变得清晰了……”她下意识地抬手,轻轻触碰自己眉心的位置,那里此刻已恢复平滑,但那点微光带来的异样感似乎还残留着。
她没有提及自己体内那翻天覆地的变化,也没有解释方才那古老气息的由来,仿佛那一切对她而言,也同样是陌生而需要时间去消化的。
就在这时,大巫祭拄着骨杖,缓缓走了过来。他的目光紧紧盯着苏璎,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郑重,甚至带着一丝……敬畏?
“孩子……”大巫祭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可还记得‘初’?”
“初?”苏璎眼中闪过一丝茫然,摇了摇头,“不记得……我只知道,我叫苏璎。”
大巫祭深深地看着她,似乎想从她眼中找出些什么,最终,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语气变得无比肃穆:“无论你是否记得,你的到来,引动祖祭坛,平复地脉反噬,皆非偶然。你与我黑齿部,与这戊土之源,有着莫大的缘法。”
他转向孙梧空:“地脉危机已解,戊土之源因她而更加纯净活跃。你们,是我黑齿部永远的朋友。”
这番表态,意味着黑齿部正式将孙梧空团队视作了盟友,而不仅仅是因为祖灵启示而收留的客人。
“多谢大巫祭。”孙梧空郑重回礼。他知道,这份友谊,很大程度上是源于苏璎那不可思议的表现。
苏璎的苏醒,以及她无意中展现的能力,暂时化解了地脉危机,也为团队赢得了巫族更深层次的认可。然而,孙梧空心中清楚,苏璎身上的谜团非但没有解开,反而因为这次苏醒而变得更加深邃。她刚才散发出的气息,连大巫祭都为之色变,称之为“初”……
这背后隐藏的真相,恐怕远比想象中更加惊人。
而此刻,刚刚苏醒、状态未明的苏璎,还需要时间来适应和恢复。黑齿部,似乎成了他们现阶段最合适的庇护所与观察点。
但树欲静而风不止。苏璎苏醒时那短暂流露的“太初”气息,虽然微弱,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其涟漪,或许已经传达到了某些超出想象的、古老存在的感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