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休养了两日,在秦婆婆“总闷在屋里没病也憋出病来”的念叨下,陆知白被特许可以短暂离开医疗中心,在基地内有限活动。
阳光正好,洒在基地的训练场上。不少正在康复期的传承者在此活动筋骨,或是切磋演练,气氛虽不似战前紧张,却依旧带着一种历经硝烟后的沉稳。
看到陆知白,众人纷纷点头致意,目光中带着友善和认可。圣殿一战,他以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和力量,赢得了这些来自天南地北、心高气傲的非遗传承者们的真正尊重。
那位醒狮传人——来自粤省的霍震山——正打着慢悠悠的养生拳法,看到陆知白,哈哈一笑,收势走来:“陆小子,气色好多了!怎么样,哪天搭搭手?让我看看你的‘造化’到底多玄乎!”他嗓门洪亮,带着粤地特有的热情,仿佛之前的惨烈厮杀已是过往云烟。
旁边一位正在调试一把古琴的峨眉派女修闻言轻笑:“霍师傅,您可别吓着知白弟弟,他才刚好利索。”她转向陆知白,温声道,“我姓林,林静漪。上次多谢你关键时刻定住那鸦狩,不然我的‘清心普善咒’可没那么容易施展开。”
陆知白连忙回礼。他知道,这些看似轻松的闲聊,正是战后心理重建的一部分,大家在用这种方式彼此确认安好,重新锚定生活的实感。
陈砚秋像个小管家似的,跟在陆知白身边,时不时给他递水,或是提醒他别走太久。清子则像个小尾巴,一会儿跑去看看训练场边新开的小野花,一会儿又跑回来,塞给陆知白一颗自己舍不得吃的奶糖。
秀树远远站着,抱着他的长刀,沉默地守护着这份难得的宁静。他的伤好得最快,已然承担了护卫的职责。
中午,食堂格外热闹。大师傅特意炖了十全大补汤,香气四溢。众人围坐在一起,没有了明确的等级划分,受伤的、没受伤的,熟悉的、不熟悉的,都在分享着食物,交流着各自的见闻和传承趣事。
陆知白听着一位西北的皮影匠师吹嘘他当年如何用皮影戏智斗马贼,一位湘西的苗银阿婆讲述银器刻纹中的古老祝福,一位东北的出马仙家弟子吐槽自家仙家最近的古怪脾气……天南地北的口音、千奇百怪的非遗技艺、鲜活生动的人物故事,构成了一幅无比鲜活、充满烟火气的画卷。
他深深地感受到,非遗并非博物馆里冰冷的展品,而是活生生的、流淌在华夏儿女血脉中的文化基因,是支撑着匠气力量的深厚土壤。他所守护的,正是这丰富多彩、充满韧性的文明本身。
这种认知,让他体内的造化之力都似乎变得更加活跃起来。
下午,周老将陆知白和凌清玥叫到了办公室。除了他们,还有几位总局派来的高级参谋和研究员。
全息投影上,展示着从圣殿残骸和那枚已耗尽力量化为齑粉的玉佩,最后传回的数据分析结果。
“根据陆知白同志带回来的信息,以及我们对圣殿能量残留的逆向解析,”一位戴着眼镜的研究员指着屏幕上复杂的能量流向图,“可以确认,‘心铃’及其核心的源海模型,其主要功能除了能量汇聚和控制教徒外,更像是一个巨大的‘信号发射器’和‘能量虹吸器’。”
“它不断向一个未知的坐标发送信息,这个坐标我们猜测很可能是源海深处,同时也在悄无声息地虹吸地球本身的灵脉能量和溢散的文明灵韵。而被它吸收的能量,绝大部分通过某种超空间链接,传输向了那个未知坐标。”
另一位参谋接口道:“这意味着,归途教很可能只是前台傀儡,真正的受益者和操纵者,是那个隐藏在‘源海’深处的‘噬灵者’。它们以地球文明为牧场,收割灵性。圣殿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慢性收割。”
办公室内一片寂静。这个结论,比归途教本身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主教最后的反应,或许可以解释为……”凌清玥冷静地分析,“圣殿的毁灭,虽然中断了这种持续收割,但最后时刻的剧烈能量爆发和空间塌陷,本身也可能向那个坐标发送了最后一段……强度空前的‘信号’?或者说,完成了某种最后的‘献祭’?”
周老缓缓点头:“这也是总局最担忧的一点。我们摧毁了一个明面上的据点,但可能……也惊动了深处更可怕的存在。或者,加速了某个进程。”
他看向陆知白和凌清玥:“未来的挑战,只会更加严峻。你们俩,一个是‘造化’之力的关键,一个融合了‘镇煞’碎片,将是应对‘噬灵者’相关危机的核心力量。必须尽快强大起来。”
压力如山袭来,但陆知白的心却异常平静。他知道了敌人是谁,知道了为何而战。
离开办公室,夕阳将基地染成暖金色。训练场上的人少了些,多了些悠闲散步的身影。
凌清玥和陆知白并肩走了一段,沉默片刻,她忽然开口:“谢谢。”
陆知白一怔。
“在黑石林,还有圣殿门口。谢谢你挡在我前面,谢谢……你打开了那扇门。”凌清玥的声音依旧平淡,但少了往日的冰冷,多了些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我们是同伴。”陆知白笑了笑,“而且,你也救了我很多次。”
凌清玥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只是微微颔首。左脸的浅灰色疤痕在夕阳下显得柔和了许多。
远处,陈砚秋正在招手,旁边站着秀树和清子,食堂的方向飘来饭菜的香气。
危机潜藏,前路未卜。但此刻,灯火可亲,同伴在侧,足以慰藉风尘,积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