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光芒散去,陆知白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虚无之中。
上下左右皆是混沌,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物质,甚至没有时间流逝的感知。唯有他自身,以及怀中温热的火种,是这片绝对虚无中唯一的存在。
【试炼第一项:认知‘归寂’。】管理员宏大而冰冷的意念直接响起,【于虚无中,定义‘存在’。】
定义‘存在’?
陆知白心头一震。这并非单纯的创造物质,而是在否定一切的‘归寂’背景下,确立自身与世界的‘意义’。这直接触及了造化之力与文明烙印的核心。
他尝试调动造化之力,却发现如同石沉大海,在这片虚无中,连力量本身都仿佛失去了定义的基准。怀中的火种光芒稳定,传递来的却是一种沉静的‘观察’,它似乎在等待,等待陆知白如何踏出第一步。
焦虑如同细微的毒虫,开始啃噬他的心神。无法定义,无法感知,无法沟通……这种绝对的‘无’,比任何实体怪物都更加令人恐惧。他仿佛能听到自身意识在虚无中逐渐消散的细微声响。
不行!不能沉沦!
他猛地想起凌清玥消散前那决绝的银光,想起霍震山捶打装甲时迸发的火星,想起林静漪埙声中的温暖,想起清子递过锦囊时亮晶晶的眼睛……这些记忆的碎片,如同黑暗中倔强闪烁的星辰。
‘存在’,并非物理意义上的存在,更是‘关系’与‘意义’的锚点。
他缓缓闭上眼睛,不再试图去‘对抗’虚无,而是将心神彻底沉入那些温暖的记忆,沉入与火种的共鸣,沉入自身对‘守护’、‘创造’、‘共鸣’、‘归寂’的理解。
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的‘存在’,由我所守护的一切,我所创造的联系,我所共鸣的情感所共同定义!
刹那间,他福至心灵。造化之力不再向外探索,而是向内凝聚,混合着火种的文明之光与四种烙印的感悟,在他‘心’中,点亮了一点微光。
起初如豆,随即,以这一点心光为源,无形的波纹荡漾开来。
光,出现了。不是耀眼的光芒,而是如同晨曦微露,柔和而坚定地驱散了周围的混沌。
地,出现了。并非坚实的土地,而是如同意念的延伸,承载着他的‘存在’。
一座简陋却熟悉的轮廓在他周围缓缓勾勒而出——那是他记忆中,童年与母亲居住的老宅书房!书桌、台灯、摊开的稿纸……细节由模糊逐渐清晰,虽然依旧是由能量和精神构筑,却散发着真实的‘烟火气’。
他成功了。以自身记忆和情感为‘锚点’,以文明感悟为‘基石’,在这片‘归寂’的虚无中,定义出了一方属于他的‘存在’领域。
【认知通过。】管理员的意念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基础架构稳固。试炼第二项:抵御‘虚无之潮’。】
未等陆知白喘息,书房外的‘虚无’突然沸腾起来,化作灰色的浪潮,无声无息地拍打在他刚刚建立的领域边界上!领域的边缘开始扭曲、模糊,仿佛随时会被重新拉回混沌!
这不仅是能量的冲击,更是对‘存在’意义的否定与侵蚀!
陆知白眼神一凝,盘膝坐在书房中央,将全部心神与这片领域融合。
‘此域,为我心象显化,文明火花所在,不容湮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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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霍震山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暗红色荒漠之中。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狂风卷着灼热的沙砾,抽打在他仅着单薄战斗服的身上,传来阵阵刺痛。
【试炼内容:生存,直至找到‘力量之源’。】管理员的提示简单粗暴。
“生存?这他娘的是什么鬼地方!”霍震山吐掉嘴里的沙子,环顾四周,除了沙丘还是沙丘,感知范围内没有任何生命或水源迹象。
他尝试调动灵能,却发现体内的赤焰灵能如同被封印,只能依靠最纯粹的肉身力量。高温、干旱、狂风、潜在的沙暴……每一项都是致命的威胁。
“妈的,以为这样就能难倒你霍爷爷?”霍震山狞笑一声,眼中凶光毕露。他没有盲目乱闯,而是仔细观察起风沙的流向和沙丘的形态。多年的战斗本能告诉他,在这种极端环境下,鲁莽等于自杀。
他撕下一条衣襟,蒙住口鼻,减少水分流失,然后选择了一个背风的沙丘凹陷处,开始用双手挖掘。没有工具,指甲翻裂,鲜血混着沙土,他却毫不在意。
他需要建立一个临时的庇护所,躲避最酷热的正午和可能到来的沙暴。
时间一点点过去,口渴和疲劳如同附骨之疽。但他脑海中回荡的,是秦婆婆熬的浓汤,是基地训练场上挥洒的汗水,是陆知白那小子信任的眼神,是……凌清玥那丫头偶尔流露出的、对强大力量的认可。
“俺老霍……可不能倒在这种地方!”他低吼着,凭借顽强的意志和千锤百炼的体魄,硬生生在沙丘下挖出了一个足以容身的坑洞。
蜷缩在简陋的庇护所中,他感受着体内仅存的气血之力,开始以一种最原始、最笨拙的方式运转——不是非遗匠气的法门,而是他自幼习武时打下的根基,是对自身每一寸肌肉、每一分力量的绝对掌控。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意识因干渴而有些模糊时,指尖触碰到的沙土,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周围灼热的……温润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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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静漪的试炼场,是一片声音的迷宫。
无数杂乱无章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尖锐的嘶鸣、低沉的呓语、疯狂的嚎哭、诱惑的低吟……它们试图钻入她的脑海,撕裂她的理智,污染她的音律之心。
【试炼内容:于混沌之音中,寻回‘本心之律’。】管理员的声音在噪音的间隙中若隐若现。
林静漪脸色苍白,双手紧紧捂着耳朵,但那些声音无孔不入。她试图吹奏埙声对抗,但玉埙发出的声音在庞大的噪音洪流中如同蚊蚋,瞬间被吞没。
脑海中闪过偏厅里接收到的毁灭景象,那些绝望的悲鸣仿佛与眼前的噪音产生了共鸣,让她心神摇曳,几乎要崩溃。
‘清子的笑声……霍大哥豪爽的嗓音……知白沉稳的话语……秦婆婆关切的唠叨……’
在即将被吞噬的边缘,一些温暖的声音碎片如同灯塔般在她心海亮起。她猛地放下手,不再试图隔绝,而是敞开心扉,去‘倾听’。
她不再抗拒所有声音,而是将灵觉聚焦,努力分辨。渐渐地,她‘听’出了不同——有些声音充满恶意与混乱,有些则只是空洞的回响,而在这一切之下,似乎隐藏着一条极其微弱、却始终不绝如缕的……清澈‘音弦’。
那是这片空间本身的‘基础频率’?还是……她需要寻找的‘本心之律’?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依赖玉埙,而是轻轻哼唱起来。哼唱的,是她为清子编的安眠曲,是基地傍晚时常响起的、带着炊烟气息的悠扬调子。
她的声音起初微弱,却异常纯净和坚定,如同淤泥中绽放的白莲,开始在她周围开辟出一小片‘宁静’的区域。那些混乱的噪音在接触到这哼唱时,虽然依旧狂暴,却仿佛失去了直接侵蚀她心灵的力量。
她找到了方法——以自身最真挚的情感为引,以记忆中最温暖的旋律为盾,在这声音的炼狱中,一步步追索那最终的‘本心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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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半夏身处一个布满各种诡异灵植和矿物,却充满剧毒与扭曲能量的温室。石磊则被困在一个由无数错误数据和崩溃逻辑构成的虚拟迷宫之中。
他们的试炼,也正以各自的方式,激烈地进行着。
“逐火者”号上,留守的船员们紧张地注视着五个毫无动静的试炼光茧,默默为他们祈祷。陈砚秋端来热好的灵植茶分给大家,低声道:“都会没事的,他们可是我们最好的战士,最好的伙伴……”
星舰之外,庞大的“万象星璇”依旧在缓缓运转,沉默地注视着内部正在发生的、关乎文明与个体命运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