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窦建德望向了漆黑的山岭,和隐约可见的弟兄们的身影,沉默片刻,还是狠狠一咬牙:“粮草要紧,但弟兄们的性命更要紧,此番交易,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刘黑闼急忙问道:“那咱们...”
“去,但不能都去!”窦建德转过身,眼中闪过一抹冷色,“为兄不能去,贤弟你也不能去,你乃是为兄的臂膀,万一真是陷阱,还需贤弟多加策应,不能陷在里面。”
说到这里,他稍稍顿了顿,喊道:“‘过山风’!”
话音落下,不远处便跑来一人。
此人身形精瘦,眼神阴鸷,脸上一道刀疤从眉骨划到嘴角,更添几分戾气,乃是其麾下的一名小头目,名“过山风”。
“窦首领,您叫俺!”
“过山风,你带五十来个手脚麻利的弟兄,押送银钱,去老君祠寻到胡为雄接头,与赵家交易。”
窦建德盯着他,语气冷肃:“记住,眼睛要放亮些!赵家的人,胡为雄,还有那批粮食,都要给我看仔细了!若有任何不对劲——”
他眼中寒光一闪:“比如官兵埋伏,或者胡为雄那厮神色不对,立刻发红色响箭为号,然后什么都别管,带弟兄们往外冲!刘首领会在外面接应你们。”
过山风闻言,当即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两位头领放心!若是圈套,俺临死也剁他几个垫背!”
窦建德拍拍他的肩膀,语气稍缓:“不是要你死拼,发现不对,保命第一,发出信号即可。”
“贤弟。”他又看向刘黑闼,“你带咱们老营所有弟兄,再加五十张硬弓,立刻出发,埋伏在老君祠五里外的黑松林,见到红色响箭,立刻以弓箭射向祠庙周边,压制敌人,接应过山风他们撤离!若半炷香内过山风他们冲不出来...你便撤,不可恋战,保全实力,回报高大哥!”
“建德兄!”刘黑闼还想争辩。
“这是命令!”窦建德语气斩钉截铁,“记住,我们的对手可能不只是漳南的废物官兵!一切还需小心!”
......
子时,老君祠。
残破的祠庙像一座鬼宅矗立在荒草丛中,夜风呼啸,卷起枯枝败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大殿内,仅有一盏油灯摇曳,光线昏暗,将人影拉得扭曲变形。
赵府师爷和十来个家丁缩在粮车旁,抖如筛糠。
胡为雄低着头坐在蒲团上,不住地偷瞄身旁闭目养神、气息却如深渊般的凌云。
程咬金则像一尊铁塔,抱着那用厚布包裹的宣花斧,堵在大殿门口,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狞笑,目光如电般扫视着外面的黑暗。
“哒哒哒...哒哒哒...”
清脆的马蹄声和杂乱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来了!
火光晃动,人影幢幢。
只见一名精瘦悍戾、脸带刀疤的汉子,按着腰刀,带着五十来个手持利刃、眼神凶狠、浑身透着煞气的喽啰涌进殿内。
为首的过山风迅速抬眼扫过全场,在胡为雄强自镇定的脸色、陌生的凌云和凶悍的程咬金身上来回逡巡。
“胡兄弟,”过山风开口,声音沙哑尖锐,带着浓浓的质疑,“赵元奎呢?死哪儿去了?这二位又是哪路神仙?”
他手指点向凌云和程咬金,手始终紧握刀柄,身体微微前倾,似乎随时准备动手一般。
窦建德的反复叮嘱和那封密信,让他警惕到了极点。
胡为雄强压心跳,挤出一丝笑容:“赵元奎...身子不适,委托师爷全权处理,至于这二位...乃是赵元奎请来的朋友,帮忙押运,做个见证。”他试图含糊其辞。
“朋友?”过山风嗤笑一声,脸色逐渐转冷,“赵元奎什么时候有这么‘气派’的朋友了?老子怎么没见过?做见证?我看是来做鬼的吧!”
说完,他直接向前逼近一步,厉声道:“胡为雄!你他妈是不是耍花样?”
程咬金在一旁挖了挖耳朵,瓮声瓮气地插话:“喂,那个刀疤脸,你叽叽歪歪个没完,还交不交易了?不交易俺们可要回去睡觉了!”
过山风立刻扭头,凶光毕露:“哪里来的野狗!这里有你吠的份?老子看你就是官府的探子!兄弟们,亮家伙!先把这两个来历不明的拿下!”
话音落下,其身后的喽啰们便立刻鼓噪起来,刀剑“仓啷”出鞘,寒光照亮了一张张狰狞的脸,向着凌云和程咬金逼来!
这时,凌云才终于缓缓睁开眼睛:“赵元奎来不了了。”
说着,站起身来,语气平静得可怕:“他的生意,他的命,连同你们想要的粮食,都由不得你们了。”
过山风脸色一变,这一下,他是彻底确定有诈了。
旋即,他的眼中便是凶光爆射:“果然是问题!胡为雄!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找死!兄弟们,剁了他们!发信号!”
他狂吼着,第一个挥刀扑向凌云,其他身后的喽啰们也发喊着冲上!
胡为雄脸色大变,惊骇地看向凌云,不知该如何是好!
“找死的是你!”程咬金暴喝一声,一把撕开包裹,宣花斧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一记简单的横扫,便将三个喽啰连人带刀砸飞出去,骨裂声令人牙酸,而后直接冲杀了过去。
而凌云在过山风扑来的瞬间,身形便是一动,轻易避开刀锋,同时抬脚一踹,便将后者踹的吐血横飞。
而后,他口中发出一声清越的长啸,声震四野:“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啸声未落——
“杀啊!!!”
“奉王命剿贼!”
震天的喊杀声从老君祠四周的荒野中爆发而出!
无数火把骤然燃起,如同繁星落地,将方圆百米照得亮如白昼!
早已埋伏多时的漳南县官兵、差役,在王甫和县尉的带领下,虽然甲胄不全,却人人面目涨红,眼神狂热,从三个方向呐喊着冲杀过来,几乎只是瞬间,便将祠庙外围负责警戒的几个贼人暗哨淹没!
“有埋伏!!”
“官兵!”
“我们被包圆了!”
殿内殿外的贼人顿时陷入了恐慌和混乱!
他们完全没有料到官兵竟有如此胆量和规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