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风波的三日后，翎羽将军府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宋清辞正在后院练剑，听闻秦毅老将军到访，急忙收剑相迎。这位年过花甲的老将是她父亲生前挚友，也是朝中少数敢与李辅国正面抗衡的重臣。
“秦伯伯。”宋清辞恭敬行礼。
秦毅摆手示意她不必多礼，目光扫过她手中的剑：“剑法精进了，有你父亲当年的风范。”
二人来到书房，秦毅的神色立即变得凝重：“清辞，李辅国虽然暂时失势，但他的党羽仍在朝中盘根错节。你今日在朝堂上大获全胜，却也成了他们的眼中钉。”
宋清辞沏茶的手微微一顿：“秦伯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兵部侍郎张谦、御史中丞王焕，这两个人你要格外小心。”秦毅压低声音，“他们都是李辅国的得意门生，如今王崇倒台，他们很可能会狗急跳墙。”
“多谢秦伯伯提醒。”
秦毅叹了口气：“还有一事...关于你父亲当年的案子，我查到了一些新的线索。”
宋清辞立即正色：“请讲。”
“你父亲被害前，最后一份军报中提到了一个代号‘影子’的人。这个‘影子’，很可能就隐藏在边军高层中。”
宋清辞心中一震。这与她之前的猜测不谋而合。
“可有怀疑对象？”
秦毅摇头：“‘影子’极其狡猾，这些年来从未露出破绽。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必定是深受你父亲信任的人。”
送走秦毅后，宋清辞独自在书房沉思。父亲信任的人...这个范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北境军中，受过父亲提拔的将领不在少数。
她铺开纸笔，开始列出所有可能的人选。楚凌风、周勃、赵锋...一个个名字在笔下浮现，又一个个被划去。这些人都是与她并肩作战过的同袍，她实在不愿怀疑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将军，楚校尉求见。”侍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楚凌风风尘仆仆地进来，面色凝重：“将军，查到了。王崇在狱中...暴毙了。”
宋清辞手中的笔“啪”地掉在纸上：“什么时候的事？”
“昨夜。狱卒说是突发急病，但...”楚凌风压低声音，“我买通了一个狱卒，他说王崇死前见过一个神秘人。”
“可知是谁？”
“那人戴着斗篷，看不清面容。但狱卒注意到，那人的右手只有四根手指。”
四指...宋清辞在心中默记下这个特征。
“还有，”楚凌风继续道，“我按您的吩咐监视张谦府邸，发现他近日与一个北狄商人往来密切。”
“可知所为何事？”
“似乎在找一样东西...具体是什么还不清楚。”
宋清辞沉思片刻：“继续监视，但要小心，不要打草惊蛇。”
楚凌风领命离去后，宋清辞再次陷入沉思。王崇的死显然是杀人灭口，而张谦与北狄商人的往来更是可疑。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一个更大的阴谋。
是夜，宋清辞换上夜行衣，悄悄离开将军府。她要去一个地方——王崇的府邸。
虽然王崇已被抄家，但或许还能找到一些被遗漏的线索。
王崇府邸已被查封，门外有士兵把守。宋清辞绕到后墙，轻巧地翻墙而入。府内一片狼藉，值钱的物品早已被抄没，只剩下些破烂家具。
她径直来到书房。这里被翻得最为彻底，连地砖都被撬开过。显然，搜查的人也在找什么东西。
宋清辞仔细检查着每一个角落。在书架的暗格里，她找到几封未被抄走的密信。信上的内容让她心惊——这些是王崇与朝中多位大臣的往来信件，其中不乏机密军情。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突然听到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她迅速吹灭烛火，躲到屏风后。
两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书房，开始在房中翻找。
“确定是在这里吗？”一人压低声音问。
“王崇临死前说的，应该不会错。”另一人回答，“那本账册记录着所有往来，必须找到。”
账册？宋清辞心中一动。这应该就是王崇与李辅国往来的关键证据。
那两人找了一圈，显然一无所获。
“会不会已经被抄走了？”
“不可能，若是被抄走，李相不会让我们来寻。”
两人又搜寻片刻，终于悻悻离去。
宋清辞等他们走远，才从屏风后走出。她看着被翻得一团乱的书房，忽然灵光一现。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她是王崇，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藏在哪里？
她的目光落在书房正中那副“清正廉明”的匾额上。这是每个官员书房都会挂的匾额，反而最不容易引起注意。
她轻轻跃起，在匾额后摸索，果然触到一个油布包裹。取下一看，正是那本账册！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窗外突然射进一支冷箭，直取她面门！
宋清辞侧身闪避，箭矢“夺”地钉在身后的柱子上。紧接着，无数箭矢如雨点般射入书房！
她迅速翻滚到书桌后，心中暗惊：中计了！那两人是故意离开，引她现身！
箭雨稍歇，几个黑衣人持刀冲入书房。这些人武功高强，出手狠辣，显然是专业杀手。
宋清辞拔剑迎战，在狭小的书房内与杀手周旋。她剑法精妙，但对方人数众多，渐渐落入下风。
就在这危急关头，窗外突然传来一声长啸。一道身影如大鹏般掠入，剑光过处，两个杀手应声倒地。
“走！”来人拉住她的手，冲破窗户，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中。
直到安全之处，那人才摘下蒙面。月光下，露出一张俊朗的面容——正是萧景珩。
“你怎么会在这里？”宋清辞惊讶地问。
“我收到密报，说今夜有人要在王崇府邸设伏。”萧景珩看着她手中的账册，“看来，你找到了重要证据。”
宋清辞将账册递给他：“这是王崇与朝中大臣往来的记录。”
萧景珩翻看片刻，面色越来越沉：“这些人...竟然都是李辅国的党羽。”
“可惜王崇已死，死无对证。”
“未必。”萧景珩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有这本账册在，足够让他们自乱阵脚。”
二人回到将军府，仔细研究账册。上面详细记录了李辅国一党如何勾结北狄，如何侵吞军饷，如何构陷忠良...一桩桩，一件件，触目惊心。
“这个张谦，果然不干净。”宋清辞指着一笔记录，“他去年来北境巡视时，竟然向王崇索要了五万两白银。”
“还有这个王焕，”萧景珩冷笑，“一个御史，年俸不过二百两，却在京中有三处宅院。”
但最让宋清辞在意的，是账册中多次提到的一个代号——“影”。这个“影”似乎地位特殊，每次交易都经由他手，却从未留下真实姓名。
“这个‘影’，会不会就是‘影子’？”她问。
萧景珩沉思片刻：“极有可能。看来这个‘影子’不仅是军中内奸，还是李辅国的心腹。”
就在这时，楚凌风匆匆来报：“将军，刚收到边关急报，北狄有异动！”
宋清辞接过军报，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拓跋昊伤愈复出，正在集结兵力...这个时机，未免太过巧合。”
萧景珩冷哼：“看来有人迫不及待了。”
果然，次日早朝，张谦率先发难。
“陛下，”他手持玉笏，神情悲愤，“北狄大军压境，边关危在旦夕。臣以为，当务之急是稳定军心，而不是在朝中大肆清查，寒了将士们的心！”
几个党羽纷纷附和：“张大人所言极是！”
“当以边关战事为重！”
萧景珩冷眼旁观，等他们表演完毕，才缓缓开口：“张爱卿以为，该如何稳定军心？”
“臣以为，”张谦偷偷瞥了李辅国一眼，“应当派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将前往边关督军。”
“哦？张爱卿认为谁合适？”
“这个...”张谦故作沉思，“李相虽然年事已高，但在军中威望无人能及...”
果然是想让李辅国重新掌兵！宋清辞心中冷笑。
“陛下，”她出列奏道，“臣愿再赴边关，抵御北狄。”
张谦立即反对：“宋将军刚刚经历朝堂风波，应当好生休养。况且...边关将士对将军或许已有微词，此时前往，恐难服众。”
这话极其阴险，暗示宋清辞在军中已失威信。
萧景珩忽然道：“既然各执一词，不如让边关将士自己选择。”
他取出一份文书：“这是北境八位总兵的联名上书，一致请求宋将军继续统领边军。”
张谦等人顿时哑口无言。
退朝后，宋清辞正准备离宫，张谦却追了上来。
“宋将军留步。”
“张大人有何指教？”
张谦皮笑肉不笑：“将军年少有为，只是这朝堂之上，风云变幻。今日的朋友，明日的敌人，谁又说得准呢？”
宋清辞淡然一笑：“张大人说得是。所以清辞只认道理，不认人。”
张谦脸色微变，悻悻离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宋清辞心中警铃大作。张谦今日的表现太过反常，仿佛在刻意激怒她。这背后，必定有更大的阴谋。
回到将军府，她立即召见楚凌风。
“加派人手监视张谦和王焕，我要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
“是。”
“还有，”宋清辞沉吟片刻，“查一查朝中大臣，有谁右手只有四根手指。”
楚凌风领命而去。
深夜，宋清辞独自在书房研究边关地图。北狄此次异动确实蹊跷，拓跋昊新败，按理不该这么快就卷土重来。除非...有人给他提供了什么承诺。
她想起账册中那个神秘的“影”。如果“影子”真的在边军高层，那么这次北狄异动，很可能与他有关。
“将军，有客到。”侍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来人是谢云舒。多日不见，她清瘦了许多，眉宇间带着忧色。
“清辞，我查到一些事情，你必须知道。”谢云舒压低声音，“张谦最近在暗中调动京畿守军，似乎有所图谋。”
宋清辞心中一凛：“可知他意欲何为？”
“还不清楚。但我父亲说，张谦近日与几位皇子往来密切...”
这话意味深长。萧景珩虽然已是监国，但先帝子嗣众多，不乏有心之人。
送走谢云舒，宋清辞久久不能平静。朝中的暗流比她想象的还要汹涌。李辅国虽然暂时失势，但他的党羽仍在活动，甚至可能勾结皇子，图谋不轨。
她走到窗前，望着夜空中那轮明月，忽然感到一阵寒意。这场斗争，远比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更加凶险。
但无论如何，她都必须走下去。为了父亲的清白，为了边关的安宁，也为了那个值得她托付终身的人。
夜色深沉，前路漫漫。但至少此刻，她心中的信念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无论迷雾多么重重，她都要拨云见日，找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