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前,徐景曜在花园里,成功偶遇了刚从外面回府的大哥徐允恭。
“大哥。”徐景曜上前,行了一礼。
“嗯,景曜。”徐允恭点了点头,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问道,“可是有事?”
“这个……”徐景曜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是有点小事,想请大哥帮忙。”
于是把自己这几天备受流言困扰,以至于心里七上八下。
并且很想知道自己那位未婚妻到底长什么样的苦恼,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当然,他没提什么一拳打晕一头牛的离谱传闻,只说是自己心中好奇,又不好意思直接去问母亲,怕显得轻浮。
“所以,大哥,”他一脸诚恳的看着徐允恭,“待会儿用饭时,你能不能……寻个由头,帮我问问母亲?”
徐允恭看着自己这个四弟,那张小脸上写满了少年人对未知未来的忐忑与不安。
他心中一软,叹了口气。
这桩婚事,本就委屈了弟弟,帮他问问,也是应该的。
“好。”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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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国公府,家宴。
饭桌上的气氛,这几天以来一直有些压抑。
徐景曜能明显感觉到,自从母亲谢夫人回府后,他爹徐达在家里的地位,就呈现出一种断崖式的下跌。
此刻,徐达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吃饭的动作,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他时不时的就想给夫人夹一筷子菜,但每次,谢夫人都像是没看见一样,把头扭到一边,和女儿徐妙云说话。
徐达那伸出去的筷子,只能尴尬的停在半空中,然后默默把菜夹回自己碗里。
徐景曜在旁边看着,心里直摇头:爹,您这家庭地位,堪忧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眼看这顿饭就要在沉默中结束,大哥徐允恭,终于出手了。
他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转向谢夫人问道:“母亲,前些时日,听闻您曾进宫,去探望过……那位观音奴姑娘?”
正和女儿说话的谢夫人,听到这话,动作一顿,脸上那份哀愁又浮现了出来。
她点了点头:“嗯,去见过一面。”
徐允恭看了一眼旁边正竖着耳朵听的徐景曜,继续问道:“孩儿只是有些好奇。那……姑娘,人如何?”
这个问题,问得极有水平。
既满足了徐景曜的好奇心,又不显得过于八卦。
谢夫人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一直安安静静吃饭的徐妙云,就抢先开了口。
九岁的小姑娘,用一种小大人的口吻说道:“大哥你就放心吧,咱们母亲的审美,一向是很好的。”
言下之意,母亲都亲自去看过了,那姑娘的模样,肯定差不了。
这句童言无忌的话,让饭桌上紧绷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
谢夫人被女儿逗得,脸上也露出了丝无奈的笑容。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笑声,打破了这短暂的温馨。
“噗嗤……”
二哥徐增寿,正埋头扒饭,听到小妹这句话,抬头看了看自己那温婉美丽的母亲,又下意识的扫了一眼对面那个不修边幅、满脸胡茬的亲爹。
两相对比之下,他实在没忍住,那声嗤笑,就这么漏了出来。
笑完,他还觉得不够过瘾,又用一种“我懂,我都懂”的眼神,意味深长的看了徐达一眼。
这一眼,彻底点燃了火药桶。
徐达这几天,本就过得极其憋屈。
白天,在朝堂上,要应对同僚们那些若有若无的探问。
晚上,回到家里,还要接受夫人每日一次的思想品德教育,主题永远是你如何为了兄弟情义出卖亲生儿子。
他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处发泄。
此刻,他看着桌上的几个孩子,开始在心里飞速的进行目标筛选。
老大允恭?不行,这小子太乖了,从小到大,没犯过错。
打他,师出无名,还显得我这个当爹的无理取闹。
老四景曜?更不行!这桩破事,本来就是我亏欠他。
他那小身板,我一巴掌下去,估计得躺半个月。夫人非得把我拆了不可。
两个宝贝闺女?……想什么呢!谁敢动我闺女一根头发,我跟他拼命!
夫人?……算了,还是别想了,我还想多活几年。
这么一排除……
徐达的目光锁定在了那个还在偷笑的二儿子身上。
就你了!
“哐当!”
徐达猛的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
那一声巨响,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徐增寿的笑,更是直接僵在了脸上。
整个饭厅,瞬间落针可闻。
“徐、增、寿。”
徐达没有发火,只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了自己二儿子的名字。
徐增寿感觉一股寒气袭来。
他知道,自己,大祸临头了。
“父……父亲?”他结结巴巴的问道。
“我看你今天,精神头很足嘛。”徐达缓缓站起身,脸上露出了一个和蔼的微笑,“想必是白天的操练,还不够刻苦。”
“来。”
“你随我到书房去。”
“为父,今晚要亲自给你松松筋骨,考校一下你的武艺,到底长进了多少!”
说完,也不等徐增寿反应,他直接上前,像老鹰抓小鸡一样,一把就揪住了徐增寿的后衣领。
“不……不是,父亲!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徐增寿当场就慌了,开始疯狂挣扎。
“我就是……就是觉得小妹说话好玩!我没别的意思!大哥救我!母亲救我啊!”
然而,求救是徒劳的。
徐景曜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那个刚才还生龙活虎的二哥,就这么被他爹,一路哀嚎着给拖出了饭厅。
很快,隔壁的书房里,就传来了徐增寿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饭桌上,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徐景曜默默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
他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
为什么全家上下,大哥那么稳重,自己和小妹都这么早熟。
原来……所有的父爱,都被二哥一个人给承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