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泽楷依言从容落座。苏念禾却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与对这素食的讶异中,恍恍惚惚地站着,像是没听见。
许泽楷见状,在桌下不着痕迹地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
苏念禾这才猛地回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颊微热,连忙就要坐下。
“小张,” 萧青山却忽然又开口,目光落在苏念禾身上,虽依旧没什么表情,话却是对着张婶说的,“苏小姐年纪轻,怕是吃不惯我们这清汤寡水的。去,让厨房再添两个肉食过来。”
“哎,好的老爷子。”张婶从善如流,应声就要转身。
苏念禾受宠若惊,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连连摆手,语气带着几分急切与不好意思:“不用了张婶!真的不用麻烦!我……我吃素食也挺好的,这些菜看着就很清爽可口。”
她目光恳切地看向张婶,又悄悄瞟了一眼主位上面无表情的萧青山,生怕给人留下挑剔或娇气的印象。
萧青山闻言,抬眸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没再坚持,只拿起筷子,说了一句:“那就吃饭吧。”
张婶这才停下脚步,笑着对苏念禾点了点头,示意她安心坐下。
苏念禾暗暗松了口气,重新落座,拿起筷子,却觉得这顿饭,怕是比任何时候都要难以消化。
可反观许泽楷却很是自然,他姿态从容地执箸用餐,一边还能与萧老爷子闲聊几句。
他们二人聊的内容,苏念禾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觉得耳边飘过些模糊的字眼,什么“十几年前的故人”,什么“孤本”、“绢画”,还隐约提到了“墨天穹手下一个叫‘赵殇’的家伙”……这些术语和名字交织在一起,如同天书,更让她心乱如麻。
总之这顿饭苏念禾是吃得味同嚼蜡,极不自在,但总算在一种无形的煎熬中接近了尾声。
她悄悄看了一眼腕表,心中猛地一紧,差点惊呼出声——不得了,时针已然指向了近两点!
与墨天穹约定的时间迫在眉睫,就算此刻插上翅膀飞过去,恐怕也来不及了。
可再看许泽楷,他竟还在慢条斯理地陪着萧老爷子进行饭后的仪程。
只见张婶递上温热的湿毛巾,萧老爷子接过去,仔仔细细地擦拭了嘴角和双手,动作舒缓,不见一丝急迫。
许泽楷也依样画瓢,仿佛他们拥有全世界的时间。
“这……”苏念禾实在按捺不住,焦灼的目光在许泽楷和萧老爷子之间来回逡巡,心里如同有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她完全猜不透这一老一少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想问,又怕唐突了萧老,坏了大事,只能将满腹疑问硬生生憋在心里,憋得胸口都有些发闷。
直到一切收拾妥当,萧老爷子才不紧不慢地站起身,牵起早已等候在旁、眼巴巴望着的曾孙萧之恒的小手,目光扫向许泽楷,语气平稳地道:“许家小子,咱们走吧!”
正在收拾碗筷的张婶闻言,抬起头关切地问:“老爷子,您今天下午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天色晚了不安全,要不要我让小刘开车去接您……”
“不用麻烦了。”萧老爷子摆了摆手,打断了张婶的话,眼神示意了一下许泽楷,“许家小子会妥妥当当地把我送回来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对了,今晚不必准备我的饭菜了,多年未见的老朋友,总要好好叙叙旧,怕是会在外面用了。”
说罢,他不再多言,牵着蹦蹦跳跳的萧之恒,迈着稳健的步伐,率先走出了东厢房。
苏念禾和许泽楷不敢怠慢,立刻紧跟其后。四人一行穿过依旧静谧的院落,向院门外走去。
院门口,老陈和几名保镖早已规规矩矩地候在那里,一个个身姿笔挺,神情肃穆,仿佛从未离开过。
苏念禾心中不禁掠过一丝疑惑:这么长时间,他们是怎么解决午餐问题的?难道就一直饿着肚子在这里守着?
仿佛是为了解答她心中的疑问,只见许泽楷目光扫过老陈,淡淡地问了一句:“都安排好了?”
老陈微微躬身,恭敬地回道:“许总放心,我们都已用过饭了,就在附近老乡家解决的,不敢误事。”
许泽楷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快走两步,亲自为萧老爷子拉开了车门。
待萧老爷子带着小之恒安稳地坐进后排后,许泽楷目光转向苏念禾,示意她坐到萧老爷子身边去。
苏念禾会意,依言坐进后排,许泽楷则利落地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老陈见众人均已上车,这才沉稳地启动引擎,车子平稳地驶离了这座静谧的院落。
后面保镖乘坐的车子也立刻跟上,如同无声的护卫。
车子刚驶上大路不久,许泽楷的手机便响了起来,打破了车内的安静。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陈砺锋,随即按下了接听键。
“许总,” 电话那头,陈砺锋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急和压抑的怒意,“墨天穹先生已经到了,还带了一位鉴定师。
他们坚持说您失约了,要以他们单方面的鉴定结果为依据,强行购买那枚玉扳指和另外几件古物。
孟老、张老、李老、王老、周老几位都在极力劝阻,反复强调苏小姐不在,按规矩无法完成交易。
可墨先生根本不听,执意要买,现在双方僵持不下,眼看就要起冲突了!”
许泽楷听完,脸上不见丝毫慌乱,语气依旧平静无波:“把手机给墨天穹。”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略显杂乱的脚步声和隐约的争执声,过了一会儿,一个略带沙哑且充满不悦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过来,带着显而易见的质问:
“许少,你失信了!”声音正是墨天穹。
许泽楷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语气从容不迫:“墨老,何出此言?我并没有失信。”
“约定的两点时间已过!你人在哪里?” 墨天穹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谁说时间过了?” 许泽楷不紧不慢地反问,语气甚至带着一丝无辜,“我什么时候亲口答应过您,两点一定到?我们之间有白纸黑字的合同约定具体时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