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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畔风波虽暂告平息,但何宇深知,贾赦的敌意已如附骨之疽,难以化解。寄居贾府,仰人鼻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他与贾芸商议的“玉楼春”酒楼计划,虽前景可期,但筹备尚需时日,且餐饮业初期投入大,风险亦不容小觑。当务之急,是稳固并拓展现有的绣庄生意,积累更雄厚的资本,方能为后续计划打下坚实基础,也能增加自身抗风险的能力。

这日,何宇向贾政告了假,言明需协助贾芸处理绣庄紧要事务。贾政近来对何宇越发倚重,且知他与贾芸情谊深厚,自是应允。何宇便换了常服,悄然出府,径直往绣庄而去。

绣庄后院,机杼声声,不绝于耳。贾芸正与几位老师傅围着一台织机,眉头紧锁。见何宇到来,她如见救星,忙迎上前:“宇哥,你来得正好!你看看这新进的‘吴江缎’,质料本是上乘,但织造效率始终提不上去,且花色翻新慢,难与苏杭顶尖绣坊竞争。”

何宇仔细查验织机结构,又观察织工操作。这时代的织机虽已颇为精巧,但在他看来,传动效率、梭子往复速度、经线张力控制等方面,仍有极大改进空间。他沉吟片刻,道:“芸娘莫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织机,或可稍作改良。”

他取来纸笔,凭借记忆中对古代纺织机械和现代机械原理的理解,勾勒起草图来。他并非要发明超越时代的蒸汽动力织机,那太过惊世骇俗,且缺乏配套工业基础。他的目标是在现有框架内进行优化:改进踏板与综片的联动机构,使动作更省力、更迅捷;设计一种新的花本提综装置,简化复杂花纹的织造程序;优化梭道,减少断线率。

贾芸和老师傅们起初将信将疑,但见何宇画出的图形结构清晰,原理讲解深入浅出,不由渐渐信服。何宇又亲自上手,与工匠们一同调试改装。历经数次失败与调整,当改良后的织机终于以更快的速度、更稳定的状态织出平整光滑的缎面时,整个绣坊都轰动了。效率提升了近三成,且织物品质更有保障。

“宇哥,你真是神了!”贾芸抚摸着新织出的缎面,喜不自胜。这不仅意味着成本降低、产量增加,更关键的是,为推出更具竞争力的新品奠定了基础。

何宇却并未满足于此。他指着缎面道:“材质与效率问题已初步解决,接下来便是花色。如今京中富贵人家,追捧苏杭淡雅写意之风,我们若亦步亦趋,难有胜算。不若另辟蹊径。”

他引导贾芸和画师,尝试将一些现代几何构图、色彩对比理念,融入传统吉祥图案之中。例如,在云纹中加入渐变晕染,在地纹上尝试更为抽象理性的几何拼接,虽初时显得有些“异类”,但经过何宇的调整和解释,最终呈现出的效果,竟有一种别致的新颖感和高级感。贾芸眼光独到,立刻意识到其中的商机,将其命名为“云锦缎”,定位为高端精品。

产品有了,如何打开销路成为下一个难题。寻常富户不难争取,但要想迅速打响名头,获得高额利润,必须瞄准最顶层的客户群——皇室贵胄、公侯府邸。

这时,何宇想到了北静王水溶。春宴上,北静王对他颇为赏识,且其府中女眷众多,对精美衣料需求量大,若能打通此关节,无疑是一块金字招牌。然而,贸然上门推销,显得唐突且功利。

机会很快来临。贾政偶然提及,北静王太妃寿辰将至,府中正为筹备寿礼犯愁,尤其想寻些新奇又不失贵重的衣料制衣。何宇知会贾芸后,由贾政从中牵线,以敬献寿礼为名,将一批精心织造的“云锦缎”并几件依此料裁制的精美衣裙,送至北静王府。

果然,北静王太妃及王妃、郡主们见了这光泽流彩、图案别致的“云锦缎”,爱不释手,尤其对那新颖的裁剪和设计赞不绝口。北静王水溶见母亲妻女如此喜爱,又感念何宇借献礼示好却并无索取之态,心中对何宇的观感更佳。他不仅厚赏了贾芸绣庄,更在几次王府宴集时,让女眷们穿着“云锦缎”衣物亮相,无形中为绣庄做了极好的宣传。

顶级圈层的示范效应是巨大的。很快,“云锦缎”之名在京中贵妇圈不胫而走,各公侯府邸、诰命夫人纷纷遣人来贾芸绣庄订货,一时间门庭若市,订单应接不暇。绣庄不得不扩大规模,招募更多织工绣娘。贾芸管理有方,何宇则从旁协助,建立了更规范的生产流程和品控标准,并初步尝试了“分级定制”和“限量发售”的营销策略,使得“云锦缎”更显珍贵。

生意前所未有的红火,银钱如流水般涌入。贾芸并未被成功冲昏头脑,她与何宇商议,将大部分利润投入再生产和技术储备,同时开始物色合适的酒楼铺面,为“玉楼春”做准备。此外,她也谨记何宇的提醒,主动加强了与贾政一系的联系,定期以优惠价格供应府中用度,并暗中打点好相关管事,巩固这条重要的人脉。

然而,树大招风。绣庄的迅猛发展,尤其是与北静王府搭上关系,引起了贾赦的极大嫉恨。他原本以为何宇离了贾府便难有作为,没想到其竟在商界混得风生水起。他眼看二房因何宇之故,似乎连经济上都隐隐有超越长房之势,这让他如何能忍?

“好个何宇!好个贾芸!”贾赦在书房内暴跳如雷,“竟敢背着府里,攀上北静王的高枝儿!那绣庄生意,本该是府中公中的进益,如今倒成了他们中饱私囊的私产!还有那劳什子‘云锦缎’,谁知道是不是偷学了府里的织造秘法?”

程日兴在一旁阴恻恻地道:“老爷息怒。他们如今风头正劲,又有北静王和政老爷的面子,明面上不好动。不过,这做生意,讲究个货源通畅。若是这‘云锦缎’最重要的丝线原料出了问题……”

贾赦眼中凶光一闪:“你是说?”

“听说那‘云锦缎’需用上等的湖州生丝,方可织出那般光泽。若是这生丝供应……忽然断了,或是价格飞涨,又或者,运丝的船队在运河上出了什么‘意外’……”程日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贾赦狞笑起来:“不错!此事你去安排,务必做得干净利落,不要留下把柄。我倒要看看,没了生丝,他们的‘云锦缎’还能不能织得出来!”

一股暗流,悄然涌向正处于上升期的绣庄。何宇和贾芸虽有所警觉,加强了内部管理和安保,但对来自贾赦这种层次、动用官方或半官方力量的阴险手段,仍显得有些准备不足。商路拓展的喜悦之下,危机已悄然临近。而能否化解这场即将到来的原料危机,将直接关系到绣庄的存亡,以及何宇立足京城的根基是否稳固。一场不见硝烟的商战,即将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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