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逸燃墨绿色的瞳孔里哪还有一丝睡意?
睁眼时,只剩下冰冷的错愕和一丝被忤逆后难以置信的怒火。
他……居然真的就这么走了?
就因为那个破会议?
走了?
谢逸燃盯着帐篷冰冷的壁面,胸口一股无名火蹭蹭地往上冒。
他习惯了厄缪斯的纵容和妥协,习惯了对方无论何时都会优先顾及他的情绪。
这还是第一次,厄缪斯如此明确地,为了别的事情,将他抛在了身后。
他怎么敢?!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谢逸燃极其不爽。
而除了不爽以外,竟还让他的心底明显滋生出了一丝别样的情绪。
“……好,很好。”
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而走出帐篷的厄缪斯,感受着卡塔尼亚冰冷污浊的空气涌入肺腑,却并没有感到丝毫的解脱。
心脏处传来的闷痛愈发清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碎玻璃上。
他告诉自己,这是对的。
挣脱这虚假的温暖,认清现实,才能……才能在最终失去时,不那么痛苦。
可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么冷呢?
比格雷斯最深的雪夜,还要冷上千百倍。
当他走进主帐营时,各级军官早已围立在全息沙盘前,看样子似乎就只差他一个了。
阿纳斯塔在厄缪斯进来的一瞬间,视线便牢牢钉在他脸上。
而当事虫却似全然未觉看都不看他一眼便自顾自找了个角落站立。
此次的会议确实至关重要,它关乎着这次勘测行动的大体方向,厄缪斯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这里。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思绪如同断裂的蛛丝,飘忽不定。
霍雷肖的声音时远时近,每一个关于卡塔尼亚内部构造、辐射峰值、异常能量反应的词汇,都像冰冷的针,刺穿着他紧绷的神经。
他需要这些信息,他必须记住,这关乎生存。
可谢逸燃赌气的背影,那双燃着怒火的墨绿色眼睛,总是不合时宜地闯入他的脑海。
“……兰斯洛特前少将,”
霍雷肖的声音将他飘远的思绪猛地拉回。
“你曾是唯一从内部生还的个体,关于这段区域可能出现的‘精神回响’现象,你有什么补充?”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厄缪斯身上。
那些眼神复杂,有探究,有怀疑与排斥,也有不易察觉的期待。
厄缪斯喉结微动,压下心底翻涌的不适,声音平稳无波,尽量简洁地描述了他记忆中那些扭曲又充满诱导性的低语和幻象,却刻意略过了其中最令人崩溃的细节。
他的汇报冷静得像在分析别人的数据,只有搁在身侧微微蜷起的手指泄露了一丝痕迹。
阿纳斯塔冰蓝色的眼眸扫过他,嘴角带着惯有的讥诮,似乎看穿了他平静外表下的裂痕。
会议终于结束,各小队领受任务后迅速散去。
厄缪斯站在原地,直到帐内只剩下他一人,才几不可闻地舒了口气。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原地,仿佛脚下生了根。
回去吗?
回到那个帐篷,面对可能还在沉睡,或者更可能……仍在生气的谢逸燃。
他几乎能想象出谢逸燃会如何反应。
或许会用那双漂亮又恶劣的眼睛瞪着他,用冷嘲热讽的语气质问他。
或许会直接无视他,把他当空气。
又或许……如果他示弱,如果他去哄……
不。
厄缪斯用力闭了闭眼,将这个念头狠狠掐灭。
他不能再靠近了。
那份温暖是裹着蜜糖的毒药,只会让他在最终失去时更加痛苦。
他需要时间,需要空间,来冷却这份不该滋生的依赖和……那些更危险的情感。
他在指挥帐外晃荡了将近一个小时,直到所有先遣小队都已准备就绪,行动将启的氛围弥漫在营地。
他反复确认了装备清单,检查了通讯频道,做了所有他能想到的,可以拖延时间的事情。
最终,他深吸了一口卡塔尼亚冰冷刺骨的空气,转身,朝着那个他既渴望又恐惧的帐篷走去。
他甚至打好了腹稿,找了一套最公事公办的语气,准备通知谢逸燃收拾出发。
脚步在帐篷外停下。
里面很安静,听不到任何动静。
是还在睡吗?还是……不想理他?
厄缪斯站在帘外,犹豫了片刻,才伸手,轻轻掀开了门帘。
帐篷内,昏暗的光线下,行军床上空空如也。
原本应该躺着某个嚣张雄虫的地方,只有凌乱的毯子皱成一团,证明那里曾经有虫睡过。
谢逸燃不见了。
厄缪斯瞳孔骤然收缩,大脑瞬间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