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
谢死死的盯着他,眼眶罕见的泛起红意,分不清是愤怒还是别的情绪。
“厄缪斯你什么意思?”
厄缪斯沉默着不说话,只是垂在身侧的手缓缓蜷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你说话啊!”
谢逸燃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怒火和被瞬间刺伤的痛苦。
他猛地一把攥住厄缪斯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将那骨骼捏碎,不由分说地将他狠狠拽离了原地,扯到一旁远离斯卡蒂罗视线的角落。
粗糙的金属墙壁冰冷地硌着后背,厄缪斯被谢逸燃死死按在墙上,双臂几乎发麻,雄虫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山雨欲来的狂躁气息。
“为什么要分手?嗯?”
谢逸燃逼近他,墨绿色的瞳孔里翻涌着骇人的风暴,死死锁住厄缪斯那双试图躲避的蓝眸。
“把话说清楚!刚才在医疗舱里不是还好好的?就因为那个蓝毛变态几句话?就因为那艘破飞舰?!”
他握着厄缪斯胳膊的手用力到颤抖,指节泛白。
厄缪斯被他困在方寸之间,鼻尖萦绕的全是谢逸燃身上那熟悉的黑茶信息素,此刻却带着灼人的愤怒,和扑面而来的破碎。
他偏过头,避开那几乎要将他烧穿的目光,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干涩得发疼。
为什么?
因为他从醒来那一刻起,就清晰地感知到了身体的空虚。
那股胀痛的感觉褪去后,小腹处没有任何孕育新生命的特殊悸动,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
雌虫对自己身体的本能感知不会出错——他没有怀上虫崽。
那个他孤注一掷、甚至不惜放下所有尊严和羞耻去祈求的纽带,根本没有形成。
这个认知像是一盆冰水,将他从自欺欺人的短暂温暖中彻底浇醒。
没有了“虫崽”这个最后的借口,他拿什么来维系谢逸燃可能残存的、因责任而产生的联系?
当谢逸燃站在帝国之巅,被无数光环和更优秀的雌虫环绕时,他这只连唯一“价值”都失去的格雷斯囚徒,又算什么呢?
与其等到那时被厌弃、被彻底遗忘,不如现在,由他亲手斩断。
至少……还能保留最后一点可怜的体面,或许还能在谢逸燃的记忆里,留下一个不算太难看的背影。
“……没有为什么。”
厄缪斯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种心力交瘁的沙哑。
“只是觉得……没必要继续了,你是帝国的英雄,不该被困在这里,我们……本来就不该是一个世界的。”
他试图抽回自己的手臂,却被谢逸燃更用力地按住。
“不该是一个世界?”
谢逸燃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绝伦的笑话,露出了一个狰狞笑容。
“厄缪斯·兰斯洛特,你他妈在卡塔尼亚抱着我说‘喜欢’,说‘我是你的雄主’的时候,怎么不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刚才在医疗舱里缠着我要跟我上床的时候,怎么不说没必要继续?!”
他的声音因为怒火和难言恐慌而微微变调,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刀,狠狠扎在厄缪斯的心上,也划伤了他自己。
“看着我!”
谢逸燃低吼着,另一只手猛地掐住厄缪斯的下颌,强迫他抬起头,直面自己眼中那些毫不掩饰的暴怒、受伤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乞求。
“告诉我真话!为什么?到底是他妈的为什么?!”
厄缪斯的长睫剧烈地颤抖着,下颌被捏得生疼,他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哪怕随便编一点。
但对上谢逸燃那双仿佛要将他灵魂都剥开的绿眸,所有的谎言和借口都卡在了喉咙里。
谢逸燃的另一只手死死的掐着厄缪斯肩膀。
他什么也听不进去,任何借口,任何理由,都不能把厄缪斯从他身边夺走。
哪怕是不爱,也绝不能分手。
他们僵持着,厄缪斯知道谢逸燃的固执,最后的最后,他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似是终于下了决心。
“……没有虫崽。”
他终于艰难地吐出了这四个字,声音破碎,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和自嘲。
厄缪斯终于说出了那个真相,决定不再伪装,把最难堪的自己剖给最爱的虫看。
“没有虫崽……”
他重复着,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刮骨般的痛楚。
“从一开始就没有,谢逸燃,……我骗了你。”
那双深蓝色的眸子,寒冰化去,冰海之下是彻底放弃挣扎后的灰败。
他直视着谢逸燃那双震惊的墨绿色瞳孔,一字一句,清晰地将自己钉上耻辱柱。
“在格雷斯,矿道里……我说我怀了你的雄虫幼崽,是假的,那只是……只是为了寻求你的庇护,为了活下去,编造出的谎言。”
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自嘲而惨淡。
“利用……我从一开始,就在利用你,标记,靠近,甚至……刚才在医疗舱里的主动……都不过是……为了维系这个谎言,为了……绑住你。”
他终于还是将最丑陋的真相和盘托出。
“我是个骗子,我一直都骗你……”
说完最后一句后,厄缪斯紧紧抿住了毫无血色的唇。
静等着雄虫预想中的震怒,等待着被唾弃、厌恶,甚至等待着谢逸燃可能直接掐断他的脖颈。
然而——
预想中的那些却都没有到来。
谢逸燃脸上的狰狞和暴戾在厄缪斯说出没有虫崽时,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骤然凝固。
他掐着厄缪斯下颌的手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些许,墨绿色的瞳孔里翻涌的情绪从难以置信,慢慢转变为一种极其古怪的……愕然,甚至带着点荒谬。
他盯着厄缪斯看了好几秒,仿佛在消化这个“惊天秘密”。
厄缪斯也静静等待着他的审判。
不出多久,谢逸燃的眉头缓缓蹙起,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用一种混合着无语和“你他妈在逗我”的语气,脱口而出。
“……就因为这个?”
厄缪斯:“……?”
他预想了所有谢逸燃可能的反应,唯独没有这一种。
他下意识的抬眼,深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茫然,仿佛没听懂谢逸燃在说什么。
什么叫……就因为这个?
这难道还不够吗?
欺骗、利用、用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虫崽绑架一只雄虫……
这在虫族社会可是足以被处以极刑的重罪!
谢逸燃看着他这副完全懵掉的样子,看着那双在此刻竟显得几分呆傻的蓝瞳。
心底那股因为“分手”而燃起的滔天怒气和恐慌,奇异地被一种哭笑不得的荒谬感冲淡了大半。
他松开了钳制厄缪斯下颌的手,转而去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像是遇到了什么极其费解又让人头疼的难题。
最后,在一种巨大的无力感中,他开口了。
“厄缪斯·兰斯洛特,”
谢逸燃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还有一丝明显的咬牙切齿。
“你他妈是不是在卡塔尼亚被打坏脑子了?”
下一秒,他猛地凑近,几乎鼻尖相抵,墨绿色的瞳孔死死锁住厄缪斯茫然的蓝眸。
“你以为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