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傀儡线。
这五个字如惊雷般在沈青梧的脑海中炸开,震得她眼前发黑,连带着被钳制的傀儡线都传来一阵阵撕裂魂魄般的剧痛。
那不是传说,那是禁忌。
是三百年前,开国皇帝为杜绝傀儡师祸乱天下,集天下方士之力,熔炼九州龙脉,铸就的唯一一根,可以号令、审判、乃至抹杀天下所有傀儡师的至高法则。
它早该随着开国皇帝的驾崩而失传,怎么会出现在韩昭身上?
萧无咎……当今圣上,亲手给她绣上的?
一个荒谬到令人不寒而栗的念头,破土而出。
“很惊讶吗?”韩昭,或者说,通过韩昭躯壳发声的那个存在,语气中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玩味,“朕的江山,总需要一些可靠的眼睛和手。韩昭,是朕最得意的作品之一。”
匣中的谢扶光魂体狂震。
他终于明白,为何自己的织魂之术会被轻易破解,为何韩昭能以凡人之躯,融合傀儡到如此地步。
那不是融合,那是恩赐,是来自更高位阶的、绝对的支配!
在这根帝王傀儡线面前,他引以为傲的织魂术,不过是孩童的涂鸦。
那个端坐于龙椅之上的男人,才是这世间最深不可测的织魂傀儡师!
沈青梧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强行换来一丝清明。
她死死盯着韩昭胸前那片瑰丽而致命的纹路,声音嘶哑:“你杀了谢扶光,引我来此,就是为了向我炫耀你的藏品?”
“炫耀?”‘韩昭’轻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不,这是警告。也是……一份邀请。”
她抬起手,那只被黑气缠绕的手指,轻轻拨动了一下胸前那根纯金色的主线。
“铮……”
一声仿佛来自太古的琴鸣,顺着傀儡线,悍然冲入沈青梧的魂魄深处!
沈青梧如遭雷击,浑身剧颤,但她没有退缩,反而将自己所有的精神力逆流而上,汇聚于被钳制的那截银线之上,化作一根最锋利的针,狠狠刺向那股力量的源头!
你想控制我?先尝尝我的魂魄够不够硬!
“哦?”那低沉威严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真正的讶异。
‘韩昭’的动作顿住了。
她胸前的金色丝线,竟在那一瞬间暗淡了百分之一。
虽然微不足道,但这无疑是一种挑衅,一种来自蝼蚁对神明的、不自量力的反抗。
“有意思。”‘韩昭’缓缓松开了钳制着银线和青铜匣的手,“看来,谢扶光在你身上留下的‘魂引’,比朕预想的还要深。也好,这盘棋,需要一个能掀动风云的棋子,而不是一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废物。”
压力骤然消失。
沈青梧踉跄后退,捂住胸口,剧烈地喘息着。
而‘韩昭’则看也不看她,只是收回了那个装着谢扶光残魂的青铜匣,转身,一步步走入废墟的阴影之中。
“京城里,藏着谢扶光其他的魂核碎片,”她的声音幽幽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找到它们。当你集齐所有碎片,勘破织魂秘术的最终奥秘时,再来见朕。让朕看看,是你成为朕最锋利的刀,还是……成为下一个谢扶光。”
话音落,她的身影彻底消失。
仿佛她从未出现过。
与此同时,京城南门外,那上百个诡异的木偶齐齐一颤,所有映照着谢扶光虚影的眼眶,瞬间恢复了空洞。
下一秒,牵引着它们的红线根根断裂,上百个木偶“噼里啪啦”地摔了一地,变回了普通的死物。
围观的百姓如梦初醒,发出一片哗然。
而站在阵眼中的陈九郎,则猛地喷出一口心血,双膝一软,瘫倒在地。
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怀抱,又望向城北的方向,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悔恨。
地宫废墟中,只剩下沈青梧一人。
夜风吹过,卷起焦土的灰烬,冰冷刺骨。
她缓缓摊开手掌,那截属于谢扶光的傀儡银线,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她的掌心,但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来自帝王的、冰冷霸道的触感。
背叛,欺骗,操控,警告。
短短一个时辰内,她所认知的一切都被彻底颠覆。
挚友的死亡成了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追查的凶手背后站着她曾誓死效忠的君王。
而她自己,从一个复仇者,变成了一枚被推上棋盘的棋子,要么为人所用,要么粉身碎骨。
沈青梧慢慢站直了身体,眼神中的悲伤与震惊,一点点被淬炼成一种比寒冰更冷的坚决。
她低头看了一眼掌心的银线,又缓缓抬头,望向了远处那片灯火辉煌,象征着无上权力的紫禁城。
棋子?
她轻轻握紧了拳头,那截银线没入掌心,像是与她的血肉融为了一体。
好啊,萧无咎。
既然你把棋盘摆到了我的面前。
那我就陪你玩下去。
只是,这盘棋的结局,究竟是谁,成为谁的阶下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