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贵恶狠狠地瞪了周颂宜一眼,浑浊的眼珠子里全是怨恨和不甘心,像是要把她的样子刻进骨子里。
他又把目光扫向薛云烟,跟刀子割似的,可到底没敢再闹,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句虚张声势的威胁。
“你们给我等着,这事不算完!”
话刚说完,他就使劲推开围着看的人,力气大得把旁边几个妇人都推得趔趄了。
他头也不回地跌跌撞撞跑了,连掉在地上那顶褪了色的瓜皮帽都忘了捡,背影狼狈得跟条丧家狗似的。
店里总算安静下来,就剩下一地乱七八糟的东西。
碎瓷片混着各种颜色的脂粉,像幅被瞎涂乱抹的破画,空气里又甜又呛的香味儿散不去,还带着刚才闹哄哄的糟心劲儿。
薛云烟长长地、深深地呼了口气,那口气好像在胸口憋了好久。
她一直绷得跟弓弦似的后背终于松了点,肩膀微微垮下来,脸上为了镇住薛贵而装出来的冷硬劲儿慢慢没了,取而代之的是藏都藏不住的累。
她抬手用指尖轻轻按了按突突跳的太阳穴,慢慢转过身对着周颂宜。
她一点儿没犹豫,恭恭敬敬地拢了拢衣襟,对着周颂宜深深鞠了一躬,腰弯得特别低,姿态放得特别谦和。
“褚夫人。”她声音里带着点不容易听出来的沙哑,语气满是真心的抱歉。
“今天全是我没管好自己人,才让你平白受了这么大委屈,甚至差点被他动手伤到。
店里损失点东西不算啥,让你受了惊吓才是大事,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求你别跟我计较,也别跟这锦绣妆阁计较。”
周颂宜看着她诚恳的态度,心里那点不舒服也没了。
她上前一步,虚扶了薛云烟一把。
“薛老板快起来,这事儿哪能怪你啊?人心隔肚皮,谁能想到自家亲戚会干出这种事来。”
薛云烟借着她的手站起来,眼里的感激更明显了。
接着,薛云烟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到店门口。
那儿还围着些没走的看客,正凑在一起小声议论。
她挺直腰板,对着大伙儿又深深鞠了一躬。
“各位街坊邻居、各位老主顾,实在对不住,让大家看笑话了。”
她的声音清亮又有力,店里店外都能听见。
“今天锦绣妆阁出了这种糟心事,打扰到大家,不是我薛云烟想看到的,也是我没管好店里的错。
在这里,我跟大家郑重道歉。”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好奇的脸,接着说:
“为了表歉意,也为了彻底把店里的风气整好,我保证,锦绣妆阁从今天起停业整改!
所有货都会重新检查,所有伙计都会重新培训。
另外,只要是这个月在咱们店买过东西的客人,不管是觉得不满意,还是有质量问题,不用带凭证,都能来退钱!
锦绣妆阁肯定一分不少,全额退给大家!”
这话一出口,门外立刻嗡嗡地议论起来,大多是惊讶和佩服的声音。
“薛老板真大气啊!”
“停业整改?这魄力可不小!”
“还能无凭证退银钱?这我还是头一回听说……”
周颂宜站在店里,听着薛云烟这番说得掷地有声的保证,看着她不躲不藏地把所有责任都担下来,心里暗暗点头。
遇到事儿不推卸责任,有担当、能决断,甚至愿意牺牲短期利益来挽回名声,这个薛云烟,还真是个有魄力、顾大局的生意人。
之前跟李记药铺合作,也是没办法,因为县城里实在没有更合适的妆阁合作伙伴。
现在看来,薛云烟说不定才是她一直想找的、最合适的合作对象。
等人群渐渐散了,店门虚掩着,屋里只剩下安静和满地狼藉。
薛云烟叫来了两个信得过的老伙计,低声吩咐他们先收拾,然后就领着周颂宜和褚景彦去了店铺后堂一间安静雅致的客室。
“让二位见笑了。”
薛云烟亲自给两人倒了热茶,茶水冒出来的热气,稍微驱散了些她眉宇间的疲惫。
“褚夫人,今天真是多亏了你,不仅识破了薛贵的坏主意,还点醒了我。
要不是你,我这锦绣妆阁说不定真要毁在这些蛀虫手里了。”
周颂宜接过茶杯,轻轻摸着温热的杯壁,笑着说:
“薛老板太客气了,我也就是刚好碰上了而已。倒是你能当机立断做出正确决定,真让人佩服。”
“经过这事儿,我也算彻底想明白了。”
薛云烟苦笑着说,“店铺要想长久开下去,内部干净比啥都重要。整改这事儿,我已经下定主意了。”
“就是……”
她看向周颂宜,眼神特别热切,“整改之后,这妆阁得有新样子、新的招牌货才行。不知道你之前提过的合作……”
周颂宜跟褚景彦对视了一眼,见他轻轻点头,就从容地回答:
“能跟薛老板合作,是我的荣幸。
我在做妆粉、香料方面有点研究,还有些家传的改良方子。
要是你有意向,咱们可以详细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