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出征还有40天。
我不幸地被吵醒了。我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往窗外看去———还没套上上衣。我身上的伤口已经全部愈合,不过的的确确留了疤痕了。
天刚亮,院子里,银钩和威尔吉斯已经在锻炼了,“殴打”着院子里的假人。这几天以来都是如此。
我穿好衣服,把两把剑全部挂在腰间,出门。几天未见的怀特写信约我去河畔的玫瑰酒馆碰面,他说,不要告诉约翰,他有赛琳的线索。那里有盗贼,欺压平民,吃霸王餐。
但我还是告诉约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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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热闹的酒馆。如果是我一个人来,实在讨厌不过的地方了。
坏消息是,的确如此。怀特不在这里。
我裹着斗篷,只带了一把剑,看起来“仅仅是个风尘仆仆的旅人”。
我低着头,头发遮住眼睛大步流星地前进,尽可能背对着酒馆的众人。然后,我把胳膊肘搭在吧台上,轻轻掀起衣服,向老板展示了约翰的纹章。
然后我装作若无其事地举起两根手指,夹着一个钱币晃了晃,然后丢在吧台上,从刘海间抬眼看着老板说,“一大杯啤酒,一碗面包碎。”
他点了点头匆匆写了点什么递给了我。
我一口灌下半杯啤酒。
接下来只需要等待时机。我推开椅子,斜靠在吧台上。
“把门关上!”一个男人大喊大叫,“听到了吗!”
我侧过头,用余光偷窥那一桌人。四个人坐在一张大桌边,都带着武器,都没有戴了头盔。
我会处理。老板这样写。
女佣匆匆地跑了过去,差点绊了一脚。
几乎是女佣经过那个男人的瞬间,他一下起身———比想象中的高大。我转回吧台的方向把啤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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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那个男人的巴掌重重地扇到了女佣身上,随后是一拳把她揍倒在地,随后抽出了短剑。
突然间,一柄银色的匕首出现在了男人的头顶上,鲜红的血液一线流下,随后,如山一般的男人重重摔倒。
“还有三个。”桑吉摇摇晃晃,单手持长剑,斜跨一步挡在了女佣身前,斗篷下的面色阴沉,脸颊发红,然后低声朝着女佣说,“保护好自己。”随后,双手紧紧握住了剑,行了触额礼,用剑一一指过三个剩下的强盗。
三个强盗有点慌了神,纷纷拔出武器。
其中最高的一下踢倒凳子,高高举起砍刀指着眼前比自己矮了一头的黑袍人,“这又是什么蛮夷之地,连小孩子也能来逞英雄?”
银光一闪,长剑从他的右侧斩向他,他举起砍刀格挡,桑吉剑刃一转,向前一步,几乎摔倒一样前倾,一剑从下斩中他的右侧身子,然后用下一拉,“哗啦”地划开他的衣服,棉絮飞扬。
而就在这一瞬间,高个子的刀从高处直直落下,几乎势不可挡。
只听“啪”的一声,桑吉一手扶剑刃,一手握剑稳稳接住,然后一脚踢向他的胸口,高个子重心不稳向后摔倒,一下子把桌子压碎。
在右脚落地的刹那左向前跟上,背身向后一转身,单手持剑“甩出”剑刃,扫过背后偷袭者的头顶后,在自己身侧一转,从右边砍上了他的肩膀,血即刻喷出。
“三,个。”桑吉嗓子沙哑,兜帽从脑袋上滑落,他开始喘着粗气,双手微微颤抖着扶住了剑柄。
当然,我们的桑吉没有穿任何护甲轻装上阵,只有罩袍下的武装衣带来了一点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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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什么?我的心脏几乎要从胸口挣脱出来,头脑发热,几乎无法思考,浑身的感官仿佛被麻木了,剩下的几乎只有本能。
该死的酒精。
否则我完全不敢这么干的。
高个子艰难地爬起来。我把剑指向了他,在脑海里迅速模拟进攻的几种可能。
“来啊,小个子!”他怒吼着,活动着肩膀,干脆丢掉了砍刀。
该死,我变得迟钝了。忽然仿佛间一阵空白罩住了我的脑袋。
随后是背后重重的一击。敌人一脚踹向了我,一阵来自腰腹的剧痛,我感到一阵窒息,完全无法平衡自己,向前栽倒,左手握着剑撑住身体。
在我的前方,一张纸飘落在地。将视野聚集在此,我惊讶地发现,那是张地图!我一下抓住,塞到衣服里。
来不及反应,敌人已经跨过我的腿“走到我身上”,抬脚,一脚把我的右手踩在地上,用力碾了碾。又将马刺剁了上来。这样的二次伤害几乎要让我晕过去。
我趴在地上,挣扎着要把紧握着剑的左手抬起来。而那人一刀正正朝着我的大臂刺了过来。
我眼前一黑,看着血液从我的大臂迅速流淌出来。我的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刀再次被高高举起……
“桑吉,桑吉!”我仿佛听到了赛琳的声音。
“看好时机!”那是爱格森夫人说的。
男人退开步伐的一瞬间,我抽出手,向前一趴躲开攻击,随后,用尽全身的力气站了起来,面向敌人,双手握紧剑,剑尖已无力抬起,搭在地面上,血液连续地顺着剑留下,连接到地面上。
该死,没完没了的进攻。那人再次把刀举过头顶,向我靠近。我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忽然间,感到一阵无力,视野周围开始泛着黑色。
“当敌人冲向你时……”是约翰的声音。
”注意背后!”声音来自道格拉斯。
拜托……如果上帝真的存在……不要在这时候……
我把剑抬起,直直指向敌人。
“他战斗得很勇敢。”威尔吉斯也加入了。
我不想死!
“谢谢你。”那是焰之刃。
“咣!”一声巨响,紧接着敌人“呃”了一下。背后,侍女正拿着一个铁锅,惊恐地看着敌人,愣在原地。随后又是一个酒杯飞来,一个男人一拳砸向了敌人。
没有上帝。我保护的人们拯救了我。
那很好了。
我的视野渐渐变黑,我感觉自己在不断涨大、变肿,身上的疼痛慢慢消失……
门被忽然推开,光亮投射进来,如同天国的大门。
就这样死去,也不是件坏事。就算再也无法离开,这样死去也是我可以接受的结局。
至少我可以像个英雄一样死去。
我恨这个世界,我爱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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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馆外,天空上的云层渐渐厚了起来,积雨云几乎要压到地面。阴沉的空气使人如同置身海底。潮湿的风悲鸣着穿过城镇。
没有鸟叫。乌鸦成群飞过天空。
随后是第十三声钟响。教堂中,管风琴温和地奏着,唱诗班安然地唱着日复一日的经文。
摇摇晃晃的马车载着不省人事、缠了许多绷带的桑吉,向奥图姆的城堡飞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