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吉,你来啦!”那是艾玛。
即使我的眼睛还没有完全适应黑暗,但是这个声音的辨识度远超过需要用视力辨别的范畴。
刻碑人似乎也遇到了他的熟人,和我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告别,以一个抱拳礼结束、离开,去山洞里了。我想,如果有机会,一定要让他和威尔吉斯见见面。
如果按照约定,威尔吉斯今天会出现在这里,那便最好要岔开罗宾。然而我自然清楚,他们都不会来的。
“哦,高个子先生也在———太好啦,嘿,不过,桑吉,想和我去转转吗?”艾玛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她刻意强调了“和我”二字。
我的心中很快产生了不妙的想法,直觉告诉我,艾玛,这个我甚至不熟悉的怪女孩,可能在莫名其妙的机缘巧合之下爱上了我。
“嗯。”我点了点头,宛如行尸走肉地跟上去,开始思考着拒绝的理由。无数个模拟场景一同在我脑海里演绎,我几乎要疯了。
“穿过山洞会是宴会,有好多好吃的,你要喝酒吗!”她有些语无伦次,伸出手要拉我,我尴尬地把手伸进了衣服的口袋里。
她扑了个空,略显尴尬,这也让我有点尴尬。于是大步流星向前走去———差点绊倒,却在我伸手扶她之前站稳。
我犹豫着跟了上去,回头。
罗宾没有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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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山洞里足够热闹了,但山洞另一头简直是世外桃源。泡桐的花香弥漫在空气中,高大的绿色树冠被紫色的小花儿装点,太阳几乎完全被遮住。
这是一个小盆地。
低矮的灌木被人精心种植好,围绕着圈,如同水波那样自中心向外一圈圈地生长。小径上被铺满了玫瑰花瓣。或许是月季。粉色与红色令人赏心悦目。
中心的圆形空地上是四张长桌围绕着一棵巨大的橡木。太阳几乎彻底藏在山与树冠的遮蔽下,然而,白日还长。
村长以及其他熟悉的面孔还未出现。我到的不是时候。
“这好棒啊!对吗?”艾玛绕着圈,把自己的白裙子转得如同一朵百合花那样朝着地面绽开,几乎要走光。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裙摆。
我这才注意到,她在耳朵上别了一朵蒲公英,随着她的动作,哗啦地散开,白色的小伞被她的呼吸和旋转带起来的风扰地调皮地乱飞。
然后天空中降下一阵风,吹散了无助的蒲公英们,飞向远方。
她忽然捂住嘴,好像吞了一个金币那样,然后追着蒲公英的某些部分跑了起来。
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如果抛开她的真实年龄不谈。仲夏夜总是引起少年少女的情窦初开。
可我是特殊的。
在这个世界,除了剑,我已一无所有,一无所求。而且她是个智力停留在过去的女孩,我没法为她负责一辈子。
况且不同于她,我随时可能战死呢!
嘿,别想这些了。至少有美食。我心不在焉地挑了一把椅子坐下,这里有我最爱的柠檬饼干。
还有酒。当这三个字出现在我脑海里时,我注意到罗宾从山洞里出来。大概是看到了我独自在这里,便过来了。
他没有绕过“矮树篱圈”,而是一步步迈了过去。就如同长辈们跨过孩子们用积木搭建的玩具城市一样。
我猜,他对这些美不太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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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救了我。”我说,翘着二郎腿,胳膊扶着椅子背,以最“招牌”的姿势坐在摆满佳肴美酒的长桌前的椅子上。
罗宾则站在我身边。
当我顺手把酒杯抓起,放到唇上时———一阵银光从我的眼角闪过。让我脸颊侧面的头发微微飘起,如同在躲闪着凌厉的剑刃。
那砍刀恰到好处地停在了酒杯侧面,轻轻敲了一下———琥珀色的晶莹液体吐着泡沫,从砍刀触碰的位置荡漾起了涟漪。
“面对狼时,你没有挥得那么快。”我挑了挑眉毛,意识到了不喝酒的誓言,把酒杯轻轻一抬———绕过砍刀,放回桌上。
“下一次是脖子。”罗宾空出的手横在脖子上,轻轻一划,随后利索地把刀插回腰间。
他的脸上没有笑容也没有怒色,他只是在陈述事实。
或许是“高度差”的问题,这一句玩笑短暂地唤醒了我的恐惧本能,我吞了吞口水。
“麻绳沾了蜂蜜,蚂蚁啃了一半。”他的声音宛如在吟唱一首古老的史诗,“再锋利的刀也经不起反复’折磨‘。”
“谢谢你。”我不知该说些什么。罗宾没有说是谁要救了我的,他肯定在隐藏,我当然知道那是老约翰他们的意思。
“她喜欢黄水仙。”罗宾从桌上捡起一朵枯萎的花朵,“他们忘记了
“你是说?”
“我的小妹。”他第一次没有隐藏自己的意思。这是他的弱点。即使是刻意丢出的,但我更确认我抓住了他的把柄。
“我很抱歉。”我很快地回答。
罗宾撇了撇嘴,如同在笑,但这样的表情很快就消失了。
艾玛又回到了我身边。罗宾则背过身去“研究”桌上的美食去了。
“桑吉?”村长比恩已经来了,“旁边的那个女孩,请到女孩的队伍里,舞蹈已经要开始了。
“我要做一件大事。”她忽然把身子探到我面前,笑着,紧接着继续说,“请一定要看着我哦!”
说完,如同一只白蝴蝶那样翩然飞走。只留下两袖丁香的浓郁香味。我注意到,还有花朵从她的袖口滑落呢。
我刚想起来,却被罗宾按在了椅子上。吟游诗人的歌声从远处飘来,随后,一个弹着琴的身着小丑服的诗人用糟糕的嗓音大声唱着不知名的曲子。
“美妙的音乐。”罗宾的声音十分讽刺。
“请原谅蹩脚的———”
“不。”他打断了我。
我仔细辨别着内容,才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那好像是关于我的“坏话”,或者说,是我杀人无数却逃过绞刑免于一死。我仔细地听着。嘿,还有很多夸大成分呢!
“一剑荡平湖心岛,上帝之手也逃得掉。”尴尬的韵脚让我浑身不适。我注意到刻碑人也出现在这里,听着这奇妙的音乐。他不知道我是谁,我祈祷。
好吧,看来我得暂时先处理这边的问题了。我示意罗宾不要轻举妄动,让我处理此事。毕竟这里都是“自己人”。
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决定又让我追悔莫及。即使未来无数次想象,我也想不到能改变接下来的午夜将要面对的糟糕场面的方法。
总之,在这之前的一段时间是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