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出征还有15天。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能挥剑了。至少得让身体的伤恢复过来。我感觉自己如同一个陈年的机器,损坏的部位数量远超过好的部位。
许多人眼里,我的心情简直糟透了。但对我自己,我却什么悲伤与快乐都也感觉不到。我觉得自己像一具漂浮的幽灵,这几天来,生活的处处都像尴尬的黑色幽默,不能让人发笑,也不会引起眼泪。
我内心空荡荡的。
不过至少我成了宵禁的例外。或许是大家都知道我经历了“太大的打击”,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于是忽略我的存在,以免“二次伤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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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城堡有了点变化。约翰派人修缮了剑术庭院,增加了很好的“观众席”———只是赛琳再也不会在上面看着我了———同时,腾出了一间杂物间来收寄信件。
我总是去邮递屋,期盼看到点什么。但我也说不清。
直到我真的收到了一个包裹。威尔吉斯也在房间里,笑嘻嘻地递给我,仿佛看透了我的什么秘密。
“一位笔友。”
我当然知道那是谁。罗宾,或者凯特。你们真是没完没了———别想让我造反。我死也不会动摇我的忠诚。
随后威尔吉斯的笑容沉默在了死一般的寂静中。
“这是谁。”声音回荡在空荡的房间里,他的疑问语气如同陈述。
我含糊地“嗯?”了一下,抬起疲倦的眼睛看着信———虽然这几天我没进行什么体力活动,但熬夜过多。
那是一张宣传单。字迹完全无法鉴别出来是谁。
“威尔吉斯,一名王国的叛徒,胆小鬼。”威尔吉斯的声音越来越小,眉头紧皱。
标题下方还有一张威尔吉斯的画像———一点也不像的滑稽样子。而再往下,就是极长的内容。
“我早些时候惹过一些不该惹的人,但是……”威尔吉斯用手托着下巴,眼珠左右移动,扫视内容,“我不理解,这到底是谁?”
内容充斥着许多晦涩难懂而正式的话,从多方面论证了“威尔吉斯是阴险狡诈的叛徒”,“威尔吉斯是超级胆小鬼”,甚至一路骂道威尔吉斯的身材。
“为什么。”比起愤怒,他的表情更像疑惑,“我怎么招惹他了?”
“让大家都看看吧。”我叹了口气,“说不定是敌人的阴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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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威尔吉斯、银钩、奥林斯队长、我相聚在资料室,道格拉斯随后进来。
约翰派密探在镇子上找了很久,的确收集到了一些,只是,并没有找到散播者的任何信息,甚至连投放者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首先,这是找的代笔。”威尔吉斯说,“他没有亲自下场,所以通过字迹判断完全不可能。”
“去追查代笔人?”道格拉斯提到。即使代笔人有义务保护雇主的秘籍,但“一些必要手段”还是可以问出个所以然的。况且这是可能引起冲突的危险内容。
可是这位聪明的代笔人没有留下任何标记。就连墨水,也是普通的黑色。
“这种纸张,是奥图姆本地产的。”威尔吉斯说。
“为什么你这么确定?”约翰问道。
“因为我也算半个画家。”在银钩抢答之前,威尔吉斯迅速地回答耸了耸肩,“只不过,有些事情毁了一切,那都是题外话了。”
“是的。”奥林斯队长说,“我也做过点工艺品,纸张的纹理、粗细程度,其实很容易分辨。“
我完全插不进话,发现对大家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对赛琳也是。
该死,别想了。
道格拉斯继续问,“会不会是那天的———贝尼弗。”
“不,他不是奥图姆人。”队长很快回答,“他自己说了。”
“你要好好反省自己……”银钩慢慢地读出这几个字,“这简直像个玩笑!别到最后查出来是我们当中的人的恶作剧。”
“对啊。”
“是啊。”
房间里的气氛放松了一些。毕竟没有人有任何头绪。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首先不是我。”我终于能插嘴,“我不可能用简单易懂而清晰明了的方式说出这么长的句子,你们知道的。”
约翰忽然笑了出来,开始模仿我,“因为目前来说我们进行了对威尔吉斯收到了来不明人士的带有辱骂意味的艺术作品的调查……”
“别这样使用晦涩难懂的长……”我顿了顿,“我不会说话了,我是说,别学我说长难句!”
或许是看我终于开心点了,这段对话引发了一段时间的针对我的调侃,换来了我的喜笑颜开。
只有道格拉斯依旧焦头烂额。
“我真有点受不住了。”他说,“我完全不知道他是谁,被人骂了,又没法打他,也没法回嘴……甚至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甚至毫无线索。”我补充道。
“那么从纸的源头查起来吧。”约翰说。
“对长刀的鄙视让你抛弃了属于你的家园的武器而选择了长剑……”银钩继续朗读,这严肃的文字仿佛一个故意编写的滑稽故事,我几乎要笑出来了,可是看到威尔吉斯疑惑而“愤怒却愤怒不起来”的表情,还是把笑容收了回来。
“我怀疑是某位老相识。但嫌疑人不止一个。”威尔吉斯几乎要绞尽脑汁。
“或许我们可以抛出点饵。”我开口,“威尔吉斯,你向你所怀疑的人写信,辱骂一种武器,再静候这位匿名者对你的辱骂。”
“造纸厂,走吧!”约翰忽然说,“桑吉,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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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在街上。
一个熟悉的,身着红色武装衣的身影在城堡门口与我擦肩而过,手持入鞘的长剑。
该死,贝尼弗。他怎么又来了。
别,别在这时候。
“威尔吉斯!快出来!让大家都看看我怎么打败你的!”熟悉的声音再次回荡在庭院里。
竟有些好笑。
我不觉得他这种头脑简单的人能写出这种话。我甚至不想回头看他。
然而就是这个决定,让我们的调查有了出乎意料的突破。我的目光锁定在了进入城堡的人群里,一个戴着圆兜帽,背着画有十字的书盒,双手合十装作祈祷的身影。
朝圣者可不会穿这样的斗篷。他们更喜欢尖兜帽。还好在教堂时观察细致。
看来,不是我们想到了抛出“鱼饵”呢。我笑了笑。
我一路跟踪他,来到了一个被垃圾堆满,恶臭熏天,极其隐蔽的小巷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