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吉,旅行者,很抱歉不会说你们的语言,小姐。”我行了个礼。
女人的黑色长发编成两股长麻花辫,头顶有碎花发带,而下方,悬到了腰间的长度,在碎花格子半身围裙和藏青色连衣裙衬托下显得格外动人。还有恰到好处的薄如蝉翼的纱“罩袍”轻巧地辟在她身上,袖子空空,两手没有穿进去,而是如同祈祷一般捧在胸前。
名为“三十”的狗摇着尾巴,自豪地展示着自己的才能,把迷路的旅行者带到自己主人家里的才能。
这通常不是好事,但,我是个好人,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火鸟。用你们的语言。”女人轻声说,“哦,让我看你,你的面孔,瓦图尔的痕迹。”
“这个疤痕?“我好奇地问,这个女人的口音太过奇怪,我听不太清。
“不,不,杂血统……混血。”她吞吞吐吐地说,每一个词都要拉得很长,“你应该记得自己的语言之一。”
“抱歉,我忘记的东西远比语言多得多。”我尴尬地笑了笑,“我没必要对您这样好心的美丽女人隐瞒。我糟糕地失去了大部分记忆,您瞧,我回到这寻找答案。”
该死。我暗骂一句,越是尽力使用简单句子,说出来的句子越难以理解。我为女人祈祷,希望她能听懂我在说什么。
“祝你找到你的平安。”她眨了眨眼,我猜,这是一句瓦图尔谚语,只不过翻译的不太好罢了。
“如果我可以在这里躲避风雨。”我下定决心开口,顺势摸了摸腰间,那里“恰好地”空空如也,没有哪怕一个金币的碎屑可以让我表现得不那么像个乞丐,“抱歉,我是在身无分文,但是可以劳动。”
“剑士。”她局促地看了看我腰间的剑,好像费劲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这个不常用的名词,“盗贼来我的家在夜晚。”
“他们有几个人?”
女人比了个三的手势。
“三个人?你认识他们吗?”
“是。我不认识。”她轻轻拉了一下被风吹落到露出肩膀的纱外套,认真地说,“是同样的三个人。
这事情有点蹊跷。我想,但是保卫女士是骑士该做的事,而且,一个短暂休息的庇护所是我最想要的报酬。
接下来只需等待到天黑就好了,我喜欢这样的清闲而略有紧张的时光。女人为我端来了一盘洗好的杏子,拌着不熟悉的野菜———杏子酸得可怕,野菜口感也并不完美。
但填饱肚子足够了。我揉着酸涩的腮帮子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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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传来了高亢的男声,“喂,有人吗。”
克劳狄斯基从睡梦中醒来,
他这才意识到这里既不是银矿,没法被头儿的脚踹醒,也不是奥图姆的城堡,被女仆唤醒。
取而代之的———
这是安静的普鲁佩。而且,是老村长生病的日子。他趴在桌上睡了一晚,准确地说,半晚,什么也没吃,肚子咕噜地抗议着。
太安静了。 甚至让他忘记了起床。最近,他在起草一篇文书———请不要刻板地认为矿工都是不识字的俗人,克劳狄斯基也是做过些文书工作的,只是身高太矮,写字台对他来说太过难受,或者什么的借口———现在他做回老本行了。
恰好是桑吉不在,老村长病得无法起身,“第十五大路”贸易商路又趁着“第四”贸易商路转移方向,抓住机会,试图在这个早就习惯了贸易往来,连路都修好了的小村获得商机。
但是他们给出的价格实在太低了。
克劳想,就算是桑吉也搞不明白这些生意事儿,不如他先处理。当然,这都是在写信问过约翰之后才决定的。
“我有急事!喂!”敲门声伴随着喊声再次响起。
“我没锁门。”克劳说出口后便意识到这是个啥问题,对方正在大门口而不是书房的门口呢。
“进来吧。”他的声音好像没睡醒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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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也没有急事。”那是久别的焰之刃。
克劳叹了口气,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我只好奇一点,你不是,回老家学剑了吗?”克劳疑惑地问,倒了一杯牛奶给他。
“你先听我说完。”他有些着急,把牛奶一饮而尽,擦了擦嘴,紧张地说,“我找威尔吉斯。”
“他……他,不在这儿啊。”克劳狄斯基的表情更加疑惑了,“你为什么觉得他在这里?”
焰之刃没有回答,只是转头看了看门口的方向,沉默了许久。
“我在这里住几天。”
“你随便,这里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人来。不过,我有事要做。”克劳狄斯基指了指眼前的文文件。他真奇怪,克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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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劳狄斯基终于写完了手中的文件。或者说,断断续续地完成。最后的几段几乎是在一天之内才写完的。从焰之刃来的那个上午开始算,已经过去了一天半———此时,午夜降临。
他拉了一下金属盖子———不知道桑吉从哪买来的漂亮小玩意,盖子噗嗤地关闭,熄灭了眼前的蜡烛。
银矿工人对黑暗最过熟悉,尤其是黑暗中的动静,可能意味着一只老鼠朋友———老鼠常被他们的人称为灾难的使者,总是为矿工带来预警。
但这次不是老鼠。难道是仆人?
克劳狄斯基蹑手蹑脚地靠近声音的来源。那是桑吉的房间,并祈祷着用自己认真减肥换取此行不要发出噪音。
屋内有蜡烛的光芒。以及一个背影。门虚掩着,焰之刃正背对门口,凭借着手中蜡烛的微光捣鼓着什么。
“不对,不是它……”焰之刃嘟囔着。
克劳连忙装作什么也没看见,躲回自己的书桌前,谢天谢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看到焰之刃离开的身影后,他又默数了一百个数字,随后摸着黑走进房间。
地上是一把剑。一把只有他的腿那样长的剑,精致而细,像是来自异国的工艺品摆件。可它却躺在地上,尾端被拆开,可怜而“羸弱”地放在地上。
为什么?他想。太古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