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的天幕下，硝烟与腥臭尚未散尽。陈陌小队四人背靠着一片扭曲的金属残骸，剧烈地喘息着。宇航服的生命维持系统努力过滤着空气中令人作呕的异味，但视觉和记忆带来的冲击却无法轻易驱散。
“弹药消耗统计：爆弹剩余62%，脉冲步枪能量匣剩余平均45%，高斯狙击专用弹剩余18枚。手雷每人剩余不足两颗。”林雪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依旧冷静，但报出的数据却让每个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医疗包用了两个，主要是处理猛子手臂甲壳的刮伤和雷工的轻微扭伤。”陈陌补充道，他检查了一下张猛被怪物利爪划出深痕的臂甲，“还好没破防，但冲击力不小，感觉怎么样？”
“没事，队长！皮糙肉厚，就是有点麻！”张猛活动了一下胳膊，瓮声瓮气地回答，但明显能听出一丝后怕，“妈的，这鬼东西劲儿真大！”
雷浩瘫坐在一旁，抱着他那台依旧时不时花屏一下的臂载终端，哭丧着脸：“完了，全完了……长程通讯模块彻底烧毁了，核心处理器也受到不明干扰，运算能力下降70%！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能量环境太诡异了，各种读数都爆表又混乱！”
陈陌没有立刻回答，他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黑绿色尸体和破碎甲壳。体内的无名心法仍在缓缓运转，持续吸收着空气中那微弱的能量因子，带来一丝丝力量感和清晰的感知，同时也让他对这片天地的危险有了更深的体会。刚才的战斗，若非心法突然异变，增幅了他的战力并敏锐察觉到怪物弱点，后果不堪设想。
“抱怨解决不了问题，雷工。”陈陌的声音沉稳有力，“立刻尝试修复设备，优先级：短程生命信号扫描、环境成分深度分析、记录所有异常能量频谱。我们需要信息，任何信息。”
他又看向林雪：“夜莺，地图。”
林雪立刻将狙击枪上的观测镜连接到自己的便携终端，快速生成了一幅粗糙的周边地形图。“我们目前位置不明。根据坠落前的最后记忆和短暂的天体观测（如果那些光斑能当作参考的话），初步判断我们可能偏离原定巡逻坐标极远。周边地形复杂，以破碎平原、扭曲石林和小型废墟为主。西方三点七公里处有相对较高的信号反射，可能是一片大型建筑群废墟。东方和北方能量读数混乱，建议规避。”
“那个信号源呢？”陈陌问到了关键。坠落前，雷浩曾捕捉到那个微弱的求救信号。
雷浩努力操作着设备：“干扰太强了……断断续续……大致方向……西北偏北。但无法精确测距。”
陈陌沉吟片刻。返回裂隙的希望渺茫，且风险未知。那个求救信号，可能是其他同样遭遇不幸的探索队发出的，可能是他们目前唯一的希望。但前往信号源，意味着要深入这片未知而危险的土地。
“决策时间，兄弟们。”陈陌看向他的队员，“选项一：尝试寻找我们来时的裂隙，希望它还在原地且稳定。选项二：向求救信号源前进，寻找可能的幸存者或据点。投票，说出理由。”
张猛第一个嚷嚷：“找裂隙？万一那鬼东西又喷一次咋办？而且刚才那么大动静，天知道引来了多少怪物在那边等着！俺觉得去找信号源！万一真是自己人呢？人多力量大！”
林雪冷静分析：“裂隙位置不确定，返回风险极高。信号源虽然未知，但至少是一个明确的目标。我同意向信号源前进。但必须极度谨慎，沿途尽可能收集资源，尤其是水和可用的能量。”
雷浩叹了口气：“我…我都行……反正设备这德行，去哪儿都差不多……不过如果能找到其他队伍，说不定有备件可以拆……”技术宅的本能让他始终想着修复他的“宝贝们”。
陈陌点头，综合了大家的意见：“好，那就向信号源前进。但我们不是盲目冲锋。雷工，持续尝试捕捉和强化信号，尽可能确定距离。夜莺，负责前方侦查和路径选择，规避高风险区域。猛子，断后警戒。我居中策应。保持最高警戒等级，节省弹药，非必要不开火。”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记住，我们现在可能不是唯一的‘客人’。其他国家的探索队也可能坠落到这里。遭遇时，保持警惕，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主动攻击，但也不准放下武器。一切以生存和完成任务为优先。”
“明白！”三人齐声应道。
小队稍作休整，处理完伤口，补充了水分和能量棒（宇航服内有应急口粮，但支撑不了几天），便开始向着西北偏北方向艰难前进。
脚下的土地松软而怪异，时而坚硬如铁，时而泥泞陷足。空气中弥漫的雾气似乎带有微弱的腐蚀性，宇航服的外部传感器不断发出轻微的警告。暗红色的天空下，能见度始终不佳，那些扭曲的光带缓慢蠕动，投下令人不安的变幻光影。
沿途，他们看到了更多文明毁灭的痕迹。巨大的金属骨架倾颓在地，覆盖着厚厚的、色彩诡异的苔藓状物质；破碎的晶体屏幕散落在瓦砾中，偶尔还会闪烁一下无法理解的符号；甚至他们还看到了一具半埋在土里的、类似人形但身高超过三米的金属骨架，其胸腔内部结构精密却布满了巨大的撕裂伤，仿佛被什么庞然大物徒手撕开。
“这地方……以前到底有多发达？”张猛忍不住感叹，用枪管小心地拨弄了一下那具金属骨架，“这玩意儿看起来比咱们的外骨骼牛逼多了！”
“但依旧毁灭了。”林雪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毁灭得如此彻底。小心，前方右侧石林，生命信号微弱但存在多个，可能是那种节肢怪物的巢穴，建议绕行。”
陈陌同意绕行。他的心跳始终有些快，无名心法的运转也比平时活跃，似乎在持续对抗着环境中某种无形的精神压力。那诡异的低语并未再次大规模爆发，但总有一种极其细微、仿佛背景噪音般的窸窣声萦绕在意识边缘，挑动着神经。
绕行路上，雷浩突然发出一声低呼：“队长！有发现！” 他指着一处相对低洼的沟壑。那里散落着一些不同于周围环境的碎片——几块标准化的高强度复合塑料、一块撕裂的、印有模糊旗帜图案的布料（似乎是罗马联盟的徽记）、还有……几枚弹壳。
“是制式步枪弹壳！9mm帕拉贝鲁姆弹！是罗马联盟的装备！”雷浩肯定地说。
陈陌蹲下身，捡起一枚弹壳，仔细查看。弹壳底部有击发痕迹，膛线摩擦痕迹很新。“发生过战斗，时间不会太久。”他看向沟壑深处，那里有一些拖拽的痕迹和几滴早已干涸发黑的、疑似血液的斑点。
“他们遭遇了什么？是怪物？还是……”林雪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保持警惕。”陈陌站起身，将弹壳收起，“这证明还有其他幸存者，但也证明了危险无处不在。”
继续前进约一小时后，地形开始变得复杂起来，出现了更多巨大的人造结构废墟。他们不得不放慢速度，小心穿梭于扭曲的钢筋和破碎的墙体之间。
突然，走在前方的林雪猛地停下脚步，举起拳头示意静止隐蔽！
“前方两百米，拐角后！有动静！不是怪物！是……人声！还有设备运行的声音！”她压低声音急速报告，同时将观测镜对准那个方向，“是花旗联邦的人！至少六个！他们好像……在挖掘什么东西！”
陈陌心中一凛。果然遇到了其他国家的队伍！他示意小队悄无声息地分散隐蔽，自己则借助一块倾斜的混凝土板的掩护，小心地探头观察。
果然，在一处相对完好的、类似小型广场的区域，六名穿着花旗联邦制式宇航服的士兵正在忙碌。两人在外围持枪警戒，另外四人则使用便携式工程激光和液压钳，正在试图切开一个半埋在地下的、材质特殊的方形井盖状结构。旁边还放着一个打开的装备箱，里面似乎是一些采样工具和容器。
他们的动作显得有些急躁，警戒人员的目光不断扫视周围，显得十分紧张。
“他们在挖什么？”张猛小声问。
“不像官方任务，倒像……偷偷摸摸搞副业。”雷浩嘀咕道，“那井盖的材质……能量读数有点异常，似乎能屏蔽一般扫描。”
陈陌眉头微皱。花旗联邦的队伍出现在这里，并且在进行某种秘密挖掘，这绝非好事。月球条约虽然规定了探索成果共享原则，但私下发现并藏匿关键遗迹或资源，一直是各大国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广场中央，那名正在操作工程激光的花旗士兵突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他手中的激光器猛地失控，能量束胡乱扫射，在地面上划出深深的熔痕！
“啊——！它动了！它在我脑子里说话！！”那名士兵抱着头盔疯狂地扭动起来！
其他花旗士兵顿时一阵骚乱！
“杰克！稳住！”
“法克！是低语！他又发作了！”
“按住他！给他注射镇静剂！”
场面一度混乱。而就在这混乱中，那名失控的士兵猛地挣脱了同伴，踉跄着向后倒退，恰好撞在了那个刚刚被切开一半的奇异井盖上！
仿佛触动了什么开关，那井盖猛地一震！表面浮现出无数复杂而扭曲的、仿佛血管般搏动的幽蓝色纹路！
紧接着，一股远比之前陈陌他们遭遇过的更加浓郁、更加冰冷的雾气从井盖的缝隙中喷涌而出！雾气中，伴随着令人牙酸的、仿佛无数指甲刮擦玻璃的尖锐噪音，以及……更加清晰、更加疯狂的低声呓语！
“不！！”花旗小队指挥官惊骇欲绝的大吼传来！
但已经晚了！
浓雾瞬间笼罩了小半个广场！那雾气似乎有着生命， actively 地缠绕上最近的那几名花旗士兵！
恐怖的一幕发生了！被浓雾触及的士兵，他们的宇航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老化、碎裂！更可怕的是，他们的身体也开始发生异变！皮肤变得灰败、起泡、腐烂，眼睛翻白，口中发出非人的嗬嗬声，竟然调转枪口，疯狂地向着自己昔日的战友开火！
“开火！还击！他们被污染了！”花旗指挥官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和绝望，但求生的本能让他不得不下令。
广场上瞬间枪声大作！花旗联邦的队伍陷入了自相残杀的混乱地狱！
陈陌小队隐藏在暗处，看得心惊肉跳！
“规则怪谈……灵异事件！”雷浩的声音带着无比的恐惧，“资料里提到过！是厄里斯世界最可怕的威胁之一！一旦触发规则，就会被拉入基于过去场景的灵异空间，遭遇各种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恐怖现象！甚至被同化！”
“那个井盖……是触发物！”林雪迅速判断。
“怎么办？队长？救不救？”张猛急声问道，虽然看不惯花旗的人，但目睹同类如此凄惨的下场，他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陈陌眼神锐利地盯着战场，大脑飞速运转。救人？风险极大，他们自己都可能被卷入那诡异的雾气规则之中。不救？花旗的人死光了，那个奇异的井盖和可能存在的遗迹信息就彻底埋没了。而且，同为人类，在面对这种超自然恐怖时……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场中情况再变！
那名最初失控触发井盖的士兵，此刻发生了最恐怖的异变！他的身体像吹气球一样膨胀起来，宇航服被彻底撑裂，露出下面扭曲蠕动、长出无数肉芽和触手的躯体！他的头颅裂开，从中伸出一条布满眼球的、滴着粘液的触手！
它发出一种无法形容的、混合着痛苦与疯狂的尖啸，猛地扑向了最近的一名还在抵抗的花旗士兵！
“啊——！”惨叫声戛然而止！
那怪物般的“前队友”用巨大的力量撕碎了那名士兵，然后将残骸塞进了自己裂开的头颅触手中咀嚼！血腥场面令人作呕！
剩下的两名花旗士兵（包括指挥官）彻底崩溃了，一边疯狂射击一边向后撤退，正好退向了陈陌小队隐藏的方向！
而那片浓郁的、蕴含着规则力量的雾气，也随着那怪物的移动，向着这边蔓延过来！
“不好！雾气过来了！”雷浩惊恐地大叫。
退无可退！
陈陌瞬间做出了决断！
“救那两个还能动的！攻击那个变异体！夜莺，精准点射它的眼球触手！猛子，火力压制靠近的雾气区域，延缓蔓延！雷工，尝试用最大功率声波或电磁干扰那口井盖或者雾气核心！”
下令的同时，陈陌自己已然暴起！他体内无名心法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吸收着周围能量的同时，也将一股清凉之意逼向双眼和大脑，抵抗着那疯狂低语的精神侵蚀！他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那雾气并非完全无形，其内部有着极其微弱能量流动的“脉络”！
太极劲发于脚，通背劲贯于臂！他没有使用长棍，而是猛地从腿侧抽出一把特制的、掺入了稀有能量导体的合金战术匕首！匕首上似乎蒙上了一层微不可察的、由心法能量带来的淡淡莹光！
八卦步——风轮式！ 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切入战场，避开混乱的能量光束和那个变异体的胡乱抓挠，瞬间贴近了那名落在最后、即将被雾气追上的花旗指挥官！
“不想死就别反抗！”陈陌用英语低喝一声，不等对方反应，一把抓住他的背包带，太极柔劲爆发，猛地将其向张猛的方向甩去！“猛子，接住！”
同时，他看准那变异体眼球触手挥舞的一个间隙，匕首如同闪电般刺出！蕴含着他全身力量以及心法能量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触手根部的一个能量节点！
“噗嗤！”
一种仿佛刺破了充满脓液的气囊的声音响起！ 那变异体发出一声尖锐痛苦的嘶嚎，触手猛地回缩，伤口处喷溅出大量黑绿色的恶臭液体！
陈陌一击得手，毫不恋战，步法再变，瞬间后撤！ “撤退！向东北方向！快！”
林雪的高斯狙击步枪连续发出沉闷的声响，精准地打在那变异体的眼球和关节处，虽然无法致命，但有效地迟滞了它的行动。张猛的重爆弹枪对着雾气边缘疯狂扫射，爆炸的冲击波确实略微阻碍了雾气的蔓延速度。雷浩则将他所有能发出噪音和干扰的设备开到最大功率，刺耳的杂音甚至暂时压过了那诡异的低语！
那名被救下的花旗指挥官和另一名幸存士兵连滚爬爬地跟着陈陌小队的方向逃窜。
浓雾和那可怕的变异体似乎被暂时阻挡了一下，没有立刻追来。
一行人疯狂奔跑了足足十分钟，直到彻底听不到身后的任何声音，才敢停下来，躲进一处坚固的金属管道内部，剧烈地喘息着。
惊魂未定的两名花旗士兵瘫倒在地，身体不住地颤抖。那名指挥官摘下破损的头盔，露出一张惨白、满是汗水和惊惧的中年白人男子的脸。
“thank… thank you…”他喘着粗气，用颤抖的声音说道，眼神复杂地看着陈陌等人，“我是花旗联邦第七先遣队队长，威廉·李（william Lee）……你们是……华夏的人？”
陈陌也摘下头盔，露出冷静而刚毅的面容：“华夏联邦龙牙特种部队，第三分队队长，陈陌。”他打量着威廉·李，此人代号“孤狼”，在情报简报中以战术狡猾和不择手段着称。
“你们……你们刚才用的什么武器？为什么能伤到那东西？”另一名年轻些的花旗士兵惊魂未定地问道，他看着陈陌手中的匕首，又看了看张猛的重火力，似乎难以理解。
陈陌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冷冷地问道：“李队长，你们刚才在挖掘什么？那口井盖是什么？”
威廉·李眼神闪烁了一下，露出一丝戒备和犹豫。
就在这时，雷浩突然指着管道深处，声音带着无比的惊恐：“队…队长！你们看……那……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管道幽深的黑暗中，不知何时，浮现出了十几个模糊的、半透明的人形光影！它们穿着古老的、样式奇特的服饰，面无表情，眼神空洞，正无声地向着他们飘来！管道壁上，开始浮现出潮湿的水珠和斑驳的、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幻影！
一股冰冷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感瞬间攫住了所有人！
那诡异的、直接作用于精神的低语再次变得清晰起来，这一次，仿佛就在耳边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