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赵家要用的棚子。”
许大茂瞧了瞧院子四周，确定附近没有旁人，才压低声音说道：“王婶病情危险，心脏病突然加重了，我听医院回来的人讲，大概就这一两天了。”
“最近院子里气氛不太寻常，你也多留神。”
得知王婶病危，林浩意识到，这个院子的走向已经和自己记忆里大不相同。
在他印象中，王婶原本应该还能活到八十年代才因心脏病过世，如今却因老王被拘留而病情急转直下，前后算下来竟差了十来年。
“院子里这是什么动静？搭棚子是怎么回事？还要专门请人？”
“他非要自己找人，不让我们帮忙。
我们本想搭把手，人家不领情。”
“街道那边也通知了，棚子最多搭两天。
你也清楚，老王在街道那边名声不太好。”
说完，许大茂搓了搓手暖和一下，迟疑片刻又问：“对了林浩，上次跟你提的那事，你能不能再考虑考虑？”
“什么事？”
“就是拍电影那事儿。
之前下乡拍摄我跟过组，后来进厂拍摄我就没资格参与了。”
林浩看他那急切的样子不由笑了：“真这么想去？”
“千真万确，我绝对没糊弄你。”
见林浩语气有所松动，许大茂赶忙表态：“只要能参与，让我做什么都行！改天我请你下馆子。”
“吃饭不急。
想进电影组确实不容易，上次能成纯属意外。
不过这次倒有个别的路子，就看你愿不愿意。”
“什么办法？我肯定愿意啊！”
许大茂紧紧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生怕再错过。
“过年期间厂里有部电影要拍，由我负责。”
“你拍电影？”
许大茂目瞪口呆，半晌合不拢嘴。
他记得林浩之前只是演员，演过《小兵张嘎》令人印象深刻。
这才过去多久，居然都要当导演了？
“你可以去电影院看看，我新拍的电影马上要上映了。”
许大茂连连点头，至于去不去倒是另说。
上次看电影可让他心疼坏了——林浩全家免费观影，自己却花了那么多钱，现在想起来还肝疼。
得知林浩居然开始执导电影，原本平复的难受又涌上心头。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林浩还不到二十岁，已经把他远远甩在身后。
他连摄影机都没碰过，林浩却已经完成了一部电影。
“年后开拍的电影需要演员，你可以换个方式，通过演戏学习电影拍摄。
当然，不愿意就当我没说。”
“愿意愿意！”
许大茂迫不及待地答应，“我这就提前请好年假，到时候准时报到，工钱不要都行！”
他就不信，免费干活还能比别人差？
“对角色有什么要求吗？”
“没要求，我什么都能演！”
“那你绝对是个好演员的料！”
王磊称赞道：“以后拍戏我给你请电影厂最资深的演员指导，他在厂里是出了名的老戏骨，演技精湛，为人又和善，当年那部《小兵张嘎》就有他的身影。”
“还有之前的《红旗渠》，你听说过吗？”
“当然知道！这可是家喻户晓的作品，还拿过百花奖。
要不是拷贝没到位，早就安排放映了。”
“他在那部戏里也有重要戏份，让他带你没问题吧？”
“那简直求之不得！您这么费心安排，又是托关系又是请人指导，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您了！”
“客气话不必多说，到时候用心演好角色，就算对得起我也对得起你自己。”
“您放心！我肯定全力以赴！”
“好，我先回去吃饭，时间不早了。”
“您路上慢点。”
望着王磊骑车远去的背影，陈志刚心中几乎熄灭的拍摄梦想重新燃起火花。
原来除了导演之路，还能通过表演实现理想。
既然不能掌镜，当演员总行吧？
想到日后可能登上银幕，陈志刚心头一阵火热。
进电影厂当演员，怎么不比在机械厂做放映员强？
他越想越兴奋，哼着小调往家走。
刚转身却撞见面色阴沉的赵建国与刘建军并肩走来。
陈志刚来不及收敛笑意，被二人逮个正着。
原本就心情不佳的赵建国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陈志刚，你在这儿傻乐什么呢！”
刘建军连忙打圆场：“有喜事回家乐去，在这儿多不合适！注意着点！”
陈志刚赶紧抿住嘴。
赵家正办丧事，自己这般嬉笑确实失礼，不知情的还以为两家有什么过节。
可他虽然强忍笑意，眉眼间仍透着欢喜。
赵建国看得心头火起，重重冷哼一声转身离去，只觉得肝部阵阵发痛。
“赵叔您慢走，陈志刚他不是存心......”
刘建军话未说完，赵建国已走远。
“我说陈志刚，你在这笑得见牙不见眼，还偏撞上赵叔，到底什么事这么高兴？这不是往人伤口上撒盐吗？”
“要你管！我找着对象了不行？”
望着陈志匆忙离开的背影，刘建军总觉得事有蹊跷，略作思忖便快步跟上。
今天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傍晚时分，孙晓芸领着妹妹晓雅回到家，看见门口停着的自行车，两个姑娘欢快地跑进屋里。
“哥！”
“哎呦，长高啦，也变俊了。”
林浩笑着打量两个妹妹，眉眼间尽是温柔。
忙碌多日终得归家，这份踏实感让人心安。
孙晓芸好奇地问：“学校放假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临时回来待几天，很快还要返校。”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上班上学都够累的。”
周梅放下手里的包和饭盒，对着缠在张帆身边的小玲和小远板起脸：“别闹你们哥哥了，让他歇会儿，听见没？”
“知道啦。”
两个孩子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满脸不情愿。
张帆笑着把攥紧的拳头伸到他们面前，然后突然张开——每只手里都躺着几颗水果糖。
刚才还不乐意的两个孩子立刻眉开眼笑。
周梅无奈地摇摇头：“少给他们吃糖，挣钱不容易。”
“没事儿，不差这几颗糖。”
“你大了，自己掂量吧。
正好我前两天回老家，你外公外婆给了鸡和鱼，我都腌好晒成干了，你回来正好做了吃。”
等到大院里的邻居们下班回来，有人本想先去李建国家帮帮忙、安慰几句，却没想到整个院子里飘散着异常浓郁的饭菜香。
一闻就知道，谁家肯定是在炖肉、炒肉菜，真是香得勾人。
“谁家这么不过日子啊？这离过年还有些天呢，不省着点存着，现在就这么吃？”
就是啊，不年不节的，这也太浪费了！
关键是，李家正办着丧事呢，这做法有点不太合适吧。
王守仁站在一边没说话，他循着香味飘来的方向望了望，又瞅见门口停着的自行车，心里顿时明白了。
周梅家里只要一做肉，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张帆回来了。
张帆要是不在家，按周梅平时的习惯，是绝对不会做肉菜的。
以前张帆在家的时候，常往家里带肉，所以才有后来这些事儿。
“行了行了，人家吃什么咱们也管不着，总不能因为李师傅家有事，就不让别人开火了吧。”
王守仁想明白后，打了个圆场。
毕竟李建国家和张帆家不对付，这是谁都知道的。
当然，要说真有深仇大恨，那还得数赵家跟张帆家。
两家也就是同住一个大院，平时各上各的班，见面的机会少。
张帆经常不在家，周梅上班还带着两个孩子去上学。
要不然这两家人要是碰一块儿，非得打起来不可。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赵家现在连个工作都没有，坐吃山空，哪能跟张帆家两个有收入的人比。
“哎，老王说得对，人家做饭咱们能说啥，都散了吧。”
大家议论着各自回家，只是回去看着自家桌上的饭菜，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一天天吃的都是什么呀，窝头红薯粥，啥时候咱也能吃上点好的。
……
“刘强，你刚才到底说啥了，乐成那样？跟我说说呗。”
陈浩跟刘强在李建国家门口帮忙收拾着，陈浩忍不住又问：“刚才李叔在，你不说就算了，现在他忙去了，总该说了吧？”
“说啥？我笑我要结婚了不行啊？浩子你也赶紧找个媳妇，有话跟你自个儿媳妇说去。”
“嘿，刘强，你这还没完啦？咱们可是一块儿长大的，有啥事不能跟我说的？”
赵凯琢磨了一下，发现他俩之间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过节，最多就是在院子里互相拌几句嘴，真正的深仇大恨根本谈不上。
在一个院里住了这么多年，也确实如此。
其实赵凯和陈磊真正闹矛盾，是在李芳带着一家老小住进来的时候。
那时陈磊还是个单身汉，而赵凯已经结了婚。
那才是两人开始不对付的时候，如今关系倒还算过得去，见了面也能说上几句。
看着陈磊拿着东西站在那里，一脸憋屈难受的模样，赵凯想了想，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又左右张望确认没旁人，才开口说：“真想知道？”
“你哪来这么多废话！赵凯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磨叽了，有话直说行不行？”
“看看你这急脾气，怪不得相亲老是不成呢！”
“你还说是不是？”
见陈磊真要急眼，赵凯赶紧接话：“咳，我前阵子去拍电影，这事儿你知道吧？”
“废话，你那恨不得敲锣打鼓让全世界都知道的事，我能不听说吗？”
“嘿嘿，之前拍摄出了点岔子，没拍完，不过后面有安排了，年后我去演戏。”
“你？去演戏？”
“怎么？我就不能演戏了？就凭我这长相，去演戏妥妥的主角料！”
陈磊听完，上下打量了赵凯一番——马脸、尖嘴、鼻子下面一撮小黑胡子，要是只留半截，活脱脱就是个反派模样。
这确实是主角——那种活不过三集的主角。
“你长得还不如我呢，刘导会带你去拍戏？吹牛吧你！”
陈磊压根不相信赵凯的话：“我话撂这儿，你要是真能演上主角，我请你去全聚德吃顿好的，随便你点，我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