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自己舅舅的店,但这一天凌玥做的每一件事都很认真。
尽管两个人并不熟悉,可通过闲聊时的交流,苏冰默并不能将面前这个姑娘和之前撕张云雷的那个姑娘联想到一起。
甚至在收桌时还在想,她要不要去阻止凌玥和张云雷的相遇?
毕竟这么好的姑娘,被张云雷那样子对待四年……苏冰默都有心疼凌玥,何况凌玥看着也不像是个恋爱脑啊。
怎么就栽到张云雷的手里了?
“姐姐,你怎么一直在看着我呀?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嘛?”
听到小姑娘委屈的声音,苏冰默愣了一下后,笑着摇摇头,说自己走了个神,和她没有关系。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呢……”
苏冰默一直对这种盘着丸子头,并且说话软软糯糯的小姑娘没有抵抗力,何况现在凌玥的声音还带着一点儿委屈。
从裤兜里抓了几颗柠檬糖塞到凌玥的手里,又特别耐心的和她解释,她刚刚只是真的走神而已。
还好这个年纪都是记不住事情的年纪,忙了三桌客人后,凌玥趁着空闲又和他们说说笑笑。
张云雷看着面前的沙盘犹豫了许久之后,最终还是将拿在手里的小人到了桌面上,抬头看着心理医生又问出了那一句:“你们说这个世界上,会不会有人真的记得上辈子发生了什么?”
“首先是不排除有这个可能的,但在这里,你脑子里面出现的所有记忆,大部分都是自己的臆想罢了”
听到“臆想”这两个字后,医生在说什么,张云雷根本没有听进去,是自顾自的在沙盘的左边和右边各放了一座迷宫,而两座迷宫里面都各放着一颗糖。
手再一次拿起刚刚那个小人,悬在半空中,迟疑了不到三分钟后,张云雷将右边沙盘里的迷宫拿走。而刚刚拿在手里的小人,放到了那颗糖的对立面。
但很快,放在沙盘里面的所有东西,又就突然被撤走,偌大的沙盘里只留下了一颗糖。
然而那颗糖也被张云雷用手抓了起来,再一次犹豫之后……又将它放到沙盘左侧,准确来说是扔了出去。
张云雷比心理医生抢先一步开口:“从一开始到现在,我就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只是我现在不确定……我真的配拥有她吗?”
“执念这种东西是好也是坏,看你怎么权衡”
医生将整个过程都逐步分析,得出的结论和张云雷说的话大概一样,只是最后将糖扔出去的动作……医生再一次的询问着他:“既然都已经决定给她自由,为什么就不能彻底放下呢?”
“我也想放下,可我就是放不下,我不想把她困在我的身边,她需要自由,可我不能没有她”
“就像我前几次和你聊的那样,有些东西该学着放下就放下吧,如果放下不了,就学着用其他东西去替代的她的存在”
“可是放不下,也替代不了”张云雷的情绪几乎处于崩溃状态,那一声也是吼出来的。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看了那么多医生,做了那么多次治疗,每一次的结果都一样,张云雷大声的质问着医生:“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要我放下?如果真的能放下的话,我也不会再来这里看医生了……”
尽管张云雷从一开始就知道结果是什么,他住院也只是单纯的想让姐姐放心……更想知道是苏冰默一个人在pIcU里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意识到自己情绪不对之后,张云雷很快便做了调整,大口喘着气,和医生道着歉。
“你真的太偏执了,你可以试着转移注意力,就比如说让你的事业成为你生活的全部”
又是这一句张云雷已经听烂了的话,之后不管医生在说什么,张云雷几乎都在敷衍着医生的话。
从沙盘模拟室到病房的那条路,明明也就那么几步,可张云雷却走的异常漫长。上一世的每一次治疗结果几乎都在张云雷的脑子里面过了一次,要离开这里的想法……也慢慢的浮现在了张云雷的脑子里。
毕竟,他的病从一开始就不需要治疗。
放着三个床位的病房里,此刻只有他和韩晟。那股雪松香将张云雷的思绪拉回来后,他终于将疑惑到现在的问题问出了口:“你是抑郁症嘛?可我感觉你不是很严重,而且你这几天也没有做过任何治疗”
“因为我本来就没病”
张云雷不确定韩晟是不是像自己上一世那样,被别人捅了,说自己捅的……但那个位置是手腕儿,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张云雷否定了。
看着张云雷的目光停留在自己手腕的疤,韩晟下意识的将胳膊往后挪了一下,没有做任何解释,依旧没好气的说了句:“好好养你的病,焦虑症可比抑郁症好治多了”
“假如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所有精力投入到自己的事业当中,失去了心爱的人。另一个选择是,自己爱情事业双丰收,可自己喜欢的人却要失去自由,你会选哪个?”
“你是她的,她是自由的”
这个道理,张云雷当然懂啊……可苏冰默只要一从他身边离开,他就会担心、会乱想。
看着张云雷再一次愣在那里,韩晟依旧带着不屑的语气质问了他一句:“既然在一起会痛苦,那为什么还要在一起?为了死的时候有个人埋对方?”
张云雷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那双带着警告的眼神,刚看向他,韩晟却先一步开口:“我说话是难听,但这是事实。把她用所谓的爱绑架在身边,只会让原本向往自由的鸟,变成牢里的金丝雀。如果这只金丝雀是你的话,你愿意吗?”
“求之不得”
“啊?你说什么?”
“做她的金丝雀,我求之不得”
韩晟不可置信的看着张云雷,真觉得他疯了。
“可我不想让她一个人承担那么多,我想试着让她依赖我一下”
可苏冰默连利用都不舍得利用他。
“我跟你们这些得了相思病的人聊不到一块儿去”
韩晟揉着自己的脑壳,突然就后悔,自己干什么不好,非要和张云雷搭话。
之后的半个月内,张云雷除了做一些物理方面的治疗外,就是和韩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而韩晟似乎也改变了从一开始对张云雷的看法,只是……在聊到自己为什么会住到这里时,韩晟总能模棱两可的糊弄过去。
因为这些天的相处,苏冰默似乎也改变了对凌玥的看法,甚至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离职。
但辞职申请已经交了……苏冰默就算想反悔也没有机会反悔了。
最后一天下班时,凌玥将自己烤的一盒小饼干给了苏冰默,同样苏冰默也给了她一把柠檬糖。
“你好像很喜欢吃柠檬糖,应该是很喜欢吃这个牌子的柠檬糖”
“不喜欢吃,但已经成了习惯了”
“那就换一种口味嘛”
凌玥拿了前台给顾客准备的薄荷糖,剥开,直接塞到了苏冰默的嘴里。
冰凉的薄荷味混着一股草莓味,慢慢的侵占着苏冰默的口腔,看着凌玥嘴角上扬的笑,苏冰默竟然觉得……如果张云雷是酸涩的柠檬糖,那么凌玥就一定是薄荷味的水果糖。
既像小太阳一样温暖着身边的所有人,却又带着一丝清爽,不会像一些工业糖精的糖一样,让人觉得腻。
“你怎么又看着我呀?”
这些天,苏冰默的眼睛几乎都像是长在凌玥身上一样,只要一有空闲时间……她绝对会看向她。
凌玥开玩笑的问苏冰默:“你不会喜欢我吧?”
“喜欢又怎么样?我只是一个绝望的直女,看不上男的,也喜欢不了女的”
“那蛮可惜的,我没能把你掰弯”
“你是女同?”
看着苏冰默不可置信的表情,凌玥笑的更大声了:“我和你开玩笑的”
“我也是开玩笑的”
苏冰默洗最后一块抹布的时,思考着到底要不要提醒凌玥,如果她遇到张云雷的话,就跑远点。
可她有理由说服凌玥嘛?好像没有任何理由。
苏冰默和凌玥一块走到公交车站,一直到凌玥快要上公交车时,苏冰默才喊了她一声:“凌玥,我们下次再见,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嗯,我们下次再见……祝你早日找到满意的工作”
“一定”
一直等那趟公交车驶出了自己的视线,苏冰默从口袋里冒出一根烟,点上塞到自己嘴里。
苏冰默想在张云雷身上赌,可她又从来都没有在张云雷身上赌赢过……看着随风吹散的青烟,苏冰默也没有上公交车,而是选择自己走回去。
寒风吹在脸上,苏冰默手里握着手机。她不止一次想要打电话给张云雷,想问问他为什么知道“醉生”,也想问问他为什么会知道问温若婷家小区的地址。
可她没有联系张云雷的勇气,也害怕如果因为自己贸然的联系,她和张云雷之间,再一次的像毛线一样,团成一团扯也扯不清的线团。
后半夜,张云雷是被梦惊醒的。看着黑压压的天花板,一股莫名的恐惧从心中传来,让他不由的打了一个寒颤。
一直到天亮,张云雷都没有任何困意,眼睁睁的看着阳光透过被围着铁栅栏的窗户,洒到病房里。
在护士的监督下洗漱吃饭后,韩晟被护士叫走了。
那也是张云雷来这里快一个多月了,第一次见韩晟被叫走。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韩晟要离开这里了,自己躺在病床上,努力将自己放空的等着韩晟。
一个半小时之后,韩晟是被两个壮汉护士抬到病房的,而他本人是处于昏迷状态的。
尽管有些治疗项目的时长是可以和韩晟离开的时间对得上,但……今天是周一,还是上午。
亲人可以来探视……
张云雷的脑海里,突然又想到每一次聊起病情时,尽管韩晟依旧痞里痞气的,但那句“我本来就没有病”不像是开玩笑的。
上一世的他对韩晟是没有多少记忆的,可张云雷记得在巴黎时,苏冰默好像是说过,韩晟某个上市集团的小少爷,因为走艺人这条路被家里不太看好,所以和家里人闹的很不好看,甚至几乎十年没有联系过家里。
可他现在的样子,拽拽的,和那个一天到晚吊儿郎当没个正经的韩晟,真的是两个人……
安哲一觉睡醒之后,看着苏冰默坐在沙发上抽烟,以为是她今天休息,也没有想太多。
直到自己上班快走时,苏冰默把她辞职的事情告诉了安哲。
原以为安哲会会说她什么的,却没想到安哲只是淡定的说了一句:“辞了就辞了呗,再找一份儿,找不到呢你哥我挣钱养你”
“我还不需要你养我,我已经知道我的下一份工作要做什么了……我只是想休息几天而已”
除了想休息之外,苏冰默还在犹豫,“醉生”和张云雷遇到凌玥的那家酒吧,她到底要去哪家?
当然这个想法并没有告诉安哲。
苏冰默比谁都清楚,她这个哥哥是最不希望她到夜场工作的。
“你想休息多少天都可以,我还养得起你”
“知道了,哥”
送走安哲之后,苏冰默又瘫在沙发上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直到翻着白的天空,被黑色填满,苏冰默才起身拿了外套,一个人在大街上不停的闲转。
路过某家便利时,苏冰默无意识的进去买了一包柠檬糖和一条利群,快结账时,那个熟悉的声音再一次传入苏冰默的耳膜:“姐姐,我和我朋友打赌输了,要帮她给她男朋友买柠檬糖,你手里的这好像是最后一包……我给你双倍的价格,你让给我,好吗?”
看着温若婷悬在嘴角的那抹笑,苏冰默没有做任何考虑,将那包柠檬糖塞给了温若婷:“拿去结账就好了,不用给我钱”
也是看到温若婷穿着校服,苏冰默这才想起来……温若婷好像比她小两岁。
离开便利店时,苏冰默也不知道脑子怎么的抽搐了,竟然叫住温若婷问,她朋友的男朋友会不会姓张?
温若婷虽然不知道苏冰默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还回答了这个问题。
还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