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罗王又犯病了。
殿里的铜灯晃得人眼晕。
他掀翻案几。
陶碗碎成八瓣。
“恶灵!又是你!”
他扯着自己的头发嘶吼。
金冠歪在脑门上。
宝石蹭着石壁冒火星。
侍女们全蹲在墙角发抖。
没人敢抬头。
宰相躲在廊柱后叹气。
这已经是本月第三十七次了。
“找…找能安抚王的人!”
扫罗王瘫在王座上。
声音像破风箱。
臣仆们领了命。
像没头苍蝇似的乱撞。
城外山洞里。
阿扎尔正用羊骨占卜。
火苗在骨缝里跳。
他捏碎一块星砂。
“时机到了。”
撒母耳的门徒揣着密信跑。
草鞋磨破了脚后跟。
大卫在山坡上甩石子。
羊儿嚼着三叶草。
“大卫!宫里来的人!”
哥哥在远处喊。
他抹了把汗。
怀里的羊骨饰品硌着肋条。
那是阿扎尔给的。
说能保平安。
进殿时腿肚子转筋。
石地上的血渍还没擦净。
扫罗王的红胡子翘着。
眼珠瞪得像铜铃。
大卫赶紧低下头。
怀里的羊骨发烫。
“嗡——”
王冠上的宝石亮了。
像块烧红的烙铁。
扫罗王的眼神定住了。
像被冻住的河面。
大卫抬头时吓了一跳。
那双眼刚才还在冒火呢。
扫罗王盯着他。
喉结上下滚了滚。
这小子身上有股怪味。
羊膻气裹着星砂的冷香。
“你…会弹琴?”
声音哑得像砂纸磨木头。
大卫赶紧掏出琴。
木头琴身还带着体温。
“回陛下,牧场上练过。”
琴弦刚拨动一下。
扫罗王笑了。
笑得肩膀直抖。
臣仆们互相使眼色。
这还是头一回。
琴声像山涧水。
顺着石缝往人骨头里钻。
扫罗王的手指不再抽搐。
金冠上的宝石慢慢暗下去。
大卫越弹越顺。
羊骨饰品在怀里轻轻跳。
像有只小蚂蚱在蹦。
一曲终了。
殿里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扫罗王拍了下大腿。
“好!再来一曲!”
大卫心里松了口气。
指尖又落在琴弦上。
扫罗王眯着眼。
余光却没离开大卫。
这小子的耳朵真红。
像被太阳晒透的野草莓。
可那双手。
稳得不像个放羊的。
羊骨饰品又亮了下。
扫罗王的眼皮跳了跳。
这物件不对劲。
跟撒母耳当年那根权杖一个味。
琴声停了。
大卫等着吩咐。
手心全是汗。
扫罗王问:
“你怀里揣着啥?”
大卫赶紧捂住衣襟。
“回陛下,是…是护身符。”
“拿来我看看。”
声音冷得像冰碴。
大卫慢吞吞掏出来。
羊骨雕成的羊角样。
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花纹。
扫罗王接过来。
指尖刚碰上。
宝石又“嗡”了一声。
他猛地扔回去。
“放肆!”
大卫慌忙接住。
骨头差点掉地上。
扫罗王喘着粗气。
眼神又开始发直。
“你…你下去吧。”
声音抖得厉害。
大卫逃也似的出了殿。
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后背的衣服全湿透了。
扫罗王盯着殿门。
牙齿咬得咯咯响。
“去查!给我往死里查!”
心腹低着头。
看见君王指甲缝里渗出血。
阿扎尔在橄榄树上。
看见大卫捂着脸跑。
他摘下片叶子。
吹了声口哨。
叶子落在大卫脚边。
大卫捡起叶子。
上面有个牙印。
是阿扎尔的记号。
他把叶子塞进口袋。
羊骨饰品还在发烫。
扫罗王在殿里砸东西。
铜灯摔成两截。
油洒在地毯上。
火苗窜起来又灭了。
“恶灵!是你派来的!”
他对着空气嘶吼。
宰相躲在门外。
听见里面传来撞墙声。
大卫回到住处。
把羊骨挂在床头。
月光照在骨头上。
星砂闪着细光。
他摸了摸琴。
弦上还沾着殿里的尘土。
扫罗王没睡。
坐在王座上发呆。
宝石时不时亮一下。
像只眨眼的鬼。
“那小子…到底是谁?”
他对着影子说话。
影子在墙上晃。
像个张牙舞爪的巨人。
第二天一早。
传召的人又来了。
大卫揣着羊骨。
一步一挪往殿里走。
扫罗王今天很平静。
正用银刀削苹果。
果皮卷成条。
像条白蛇。
“再弹首曲子。”
苹果核扔在地上。
滚到大卫脚边。
琴声起的时候。
扫罗王开始啃苹果。
眼睛却没离开大卫。
这小子弹琴时。
眉毛会跟着音符动。
像两只蹦跶的小虫子。
可那双手。
明明杀过东西。
指节上有老茧。
是握石子磨的。
“你除了弹琴。”
扫罗王开口。
琴声顿了一下。
“还会干啥?”
大卫的手指悬在弦上。
“回陛下,会打狼。”
“用啥打?”
“石子。”
扫罗王笑了。
苹果渣喷出来。
“石子能打胜仗?”
大卫脖子一梗。
“比刀剑准。”
殿里静了。
扫罗王的笑僵在脸上。
宝石亮得刺眼。
“你说啥?”
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
大卫咽了口唾沫。
“我说…石子有时候更管用。”
扫罗王猛地站起来。
金冠歪到一边。
“来人!”
侍卫跑进来。
“把他…留下。”
话到嘴边改了口。
大卫的心提到嗓子眼。
扫罗王盯着他。
像看一头没驯好的狼。
“以后就住宫里。”
他坐下。
又开始削苹果。
“天天给我弹琴。”
大卫懵了。
羊骨饰品在怀里发烫。
像揣了块烙铁。
阿扎尔在城墙外。
看见大卫的住处亮起灯。
他叹了口气。
把另一块羊骨埋进土里。
星砂在黑暗中闪了闪。
像滴眼泪。
扫罗王夜里做了个梦。
梦见羊骨长出血肉。
变成只羊角怪兽。
把他的王冠叼走了。
他惊醒时。
宝石正亮得吓人。
“大卫…”
他咬着牙念这个名字。
指甲掐进肉里。
大卫在小房间里。
数着羊骨上的刻痕。
一共七道。
阿扎尔说过。
一道刻痕就是一道关。
他不知道。
头道关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
扫罗王又犯病了。
这次他拔出了剑。
侍卫们都不敢靠近。
“大卫!大卫在哪?”
他挥着剑乱砍。
幔帐被劈成碎片。
大卫被推到殿里。
手里还攥着琴。
扫罗王看见他。
眼睛红了。
“恶灵!你装成牧童!”
剑朝着大卫刺过来。
琴声炸响。
像晴天打了个雷。
羊骨饰品“嗡”的一声。
宝石猛地爆发出白光。
扫罗王的剑掉在地上。
他捂着头蹲下。
像只受伤的野兽。
大卫的手指在弦上发抖。
后背全是冷汗。
臣仆们瞪大眼睛。
没人敢出声。
扫罗王笑了。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好…好琴声。”
他抬起头。
眼神里一半是疯癫。
一半是冰冷。
大卫知道。
这宫里的日子。
不会那么简单了。
羊骨饰品还在发烫。
像在提醒他什么。
而暗处的阿扎尔。
正用树枝在地上画着。
一个又一个的圈。
像张看不见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