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基底的山像头沉默的巨兽。
洞穴就是它咧开的嘴。
大卫攥着刀柄,手心黏糊糊的。
“快,进去躲躲。”他哑着嗓子说。
阿扎尔抱着星砂瓶,腿肚子直打颤。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像无数只锤子在敲脊梁骨。
洞穴里黑得能吞了光。
石壁上的水珠渗出来,凉丝丝的。
滴在地上,滴答。
又一滴,滴答。
声音在洞里撞来撞去。
听得人头皮发麻。
“喘匀点气。”大卫按住阿扎尔的肩膀。
那手劲儿真大,捏得骨头疼。
阿扎尔把星砂瓶往怀里塞了塞。
瓶身冰凉,倒比他的手稳当。
这瓶子邪门得很。
上次遇到毒蛇,它发烫。
这次还没见着人,已经凉得像块冰。
“他们追来了。”有人压低声音说。
话音刚落,洞口就亮了。
火把的光舔着洞壁,红通通的。
“搜!给我仔细搜!”
是扫罗的声音,像磨钝了的刀子。
刮得人耳朵生疼。
阿扎尔赶紧往石缝里缩。
后背贴在湿石壁上,冷得一哆嗦。
他眯着眼,从石缝里往外看。
扫罗举着火把,大摇大摆地进来。
火光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
脑袋大得像南瓜,胳膊粗得像树桩。
活脱脱一个成了精的妖怪。
“大卫那小子,准在这儿。”
扫罗呸了口唾沫,声音洪亮。
“找到他,赏十块银币!”
他身后的人立刻散开。
脚步声、咳嗽声、兵器碰撞声。
把洞穴里的寂静撕得粉碎。
阿扎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死死盯着星砂瓶。
瓶身的凉意越来越重。
瓶里的星砂在转,像团乱麻。
这是……有大危险?
他刚想捅捅大卫,就见扫罗晃了晃。
那铁塔似的身子,打了个趔趄。
“大人,您咋了?”旁边的人赶紧扶。
扫罗摆摆手,眉头拧成个疙瘩。
“md,眼皮子沉得很。”
他一屁股坐在块石头上。
火把扔在旁边,火苗舔着地面。
“都给我机灵点,我歇会儿。”
话音刚落,呼噜声就起来了。
跟打雷似的,震得洞顶掉灰。
阿扎尔差点笑出声,赶紧捂住嘴。
这也太邪门了,说睡就睡?
他看向大卫,见他眼睛亮得吓人。
大卫慢慢抽出刀,刀刃在暗处闪了闪。
他猫着腰,一步一步挪过去。
脚踩在碎石上,发出沙沙声。
在扫罗的呼噜声里,格外清楚。
阿扎尔攥紧星砂瓶。
他看见大卫停在扫罗身后。
刀举起来,又慢慢放下。
他从怀里掏出块碎布。
小心翼翼地,割下扫罗衣袍的一角。
布被扯动的声音,像根针。
扎得人心里发紧。
大卫把布揣进怀里,刚要退。
阿扎尔有了个主意。
他朝着大卫比划,指了指星砂瓶。
大卫皱着眉,轻轻点了点头。
阿扎尔深吸一口气,像只猫似的挪过去。
离扫罗越近,星砂瓶越凉。
瓶里的星砂转得更快了,像要炸开。
他屏住呼吸,把星砂瓶往扫罗跟前凑。
扫罗身上冒出了东西。
是股黑雾,一缕一缕的。
像长了腿似的,在他身上爬来爬去。
阿扎尔吓得差点叫出来。
那黑雾里,好像有无数张小脸。
挤眉弄眼的,看着就恶心。
还有股味儿,像烂掉的肉。
熏得他赶紧捂住鼻子。
“就是这玩意儿搞的鬼?”
阿扎尔心里打鼓。
上次扫罗还好好的,咋就疯了?
难道是被这黑雾缠上了?
他赶紧把星砂瓶对准黑雾。
瓶身亮了,发着淡淡的蓝光。
那些黑雾好像怕光,缩了缩。
但很快又舒展开,更嚣张了。
星砂瓶里的星砂转得飞快。
发出嗡嗡的轻响,像在说话。
阿扎尔盯着瓶身,看见蓝光里。
黑雾的样子被描了下来,清清楚楚。
连那些小脸的模样,都看得真切。
“记下来了吗?”大卫的声音传来。
阿扎尔吓了一跳,手一抖。
星砂瓶差点掉在地上。
扫罗的呼噜声停了。
他咂咂嘴,翻了个身。
阿扎尔赶紧往后缩,后背撞在石壁上。
疼得他龇牙咧嘴,不敢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呼噜声又响起来。
比刚才还响,震得石头都在颤。
“快走。”大卫拽了他一把。
两人猫着腰,溜回石缝后面。
“那黑雾……”阿扎尔刚开口。
大卫就捂住他的嘴,摇摇头。
外面传来脚步声,有人在说话。
“大人睡熟了,咱们再往前搜搜?”
“搜个屁,这洞深着呢,说不定早跑了。”
“也是,等大人醒了再说吧。”
脚步声渐渐远了。
火把的光也跟着挪开,洞里暗了不少。
阿扎尔松了口气,后背全是汗。
“那黑雾,我记下来了。”他小声说。
大卫掏出那角衣袍,借着微光看着。
布上沾着点灰,还有股跟黑雾相似的味儿。
“扫罗不对劲,很久了。”大卫的声音发沉。
“以前他虽狠,但不疯。”
“现在跟条疯狗似的,见谁咬谁。”
阿扎尔摸着星砂瓶,瓶身已经不凉了。
星砂安安静静的,像睡着了。
“会不会是有人害他?”他猜。
“谁能有这本事?”大卫冷笑。
“能让扫罗变成这样,不简单。”
他把布揣好,眼神沉沉的。
“这事儿,得查清楚。”
阿扎尔点点头,心里却七上八下的。
那黑雾看着就不是好东西。
背后搞鬼的人,得有多吓人?
外面的天渐渐亮了些。
扫罗的呼噜声停了,接着是骂骂咧咧。
“md,睡得真沉。”
“人呢?都死哪儿去了?”
“大人,没找着大卫。”
“废物!一群废物!”
脚步声往洞口挪,渐渐消失了。
又过了好久,洞里彻底安静下来。
只有水珠还在滴答,滴答。
“走。”大卫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
阿扎尔跟着站起来,腿麻得差点摔倒。
他回头看了看扫罗坐过的石头。
上面好像还留着淡淡的黑影。
像个印子,擦不掉似的。
走出洞穴,外面的阳光有点晃眼。
阿扎尔眯了眯眼,看见地上的马蹄印。
一串一串的,朝着山下延伸。
“他们走了。”有人说。
大卫没说话,只是望着远处的山。
那山影重重,像藏着无数秘密。
阿扎尔低头看着星砂瓶。
瓶身里,蓝光还没完全散去。
那黑雾的样子,好像刻在了里面。
“这玩意儿,到底是啥?”他忍不住问。
大卫回头看了看洞穴,洞口黑沉沉的。
像个还没闭上的眼睛。
“不管是啥,”他声音很沉,“都不会善罢甘休。”
阿扎尔握紧星砂瓶,手心又开始冒汗。
他觉得那洞穴里,好像还有眼睛在看。
一直盯着他们,没移开。
“咱们接下来去哪儿?”有人问。
大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脚步很稳。
“先离开这儿。”他说。
“但这事儿,不算完。”
阿扎尔跟在后面,回头望了一眼。
阳光照在洞口,却好像没进去多少。
那里面的黑暗,还浓得化不开。
他摸着星砂瓶觉得。
这瓶子记录下的,可能不只是黑雾。
还有个更大的谜团。
正藏在那洞穴深处,等着他们。
或者说,等着被发现。
风从洞口吹出来,带着点湿冷的气。
阿扎尔打了个寒颤,赶紧跟上大卫。
路还长,谜团也才刚开始。
他有种预感,这事儿。
才刚刚拉开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