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罗的刀片子都快架到后颈了。
大卫带着手下,像丧家犬似的。
没处躲,没处藏。
有人嘀咕,要不投非利士人吧。
大卫抽了口冷气,点了头。
迦特城的影子压过来时,天刚擦黑。
城墙比传闻中更吓人。
砖缝里嵌着些白森森的东西。
走近了才看清,是人的指骨。
城门洞黑得像怪兽的嘴。
“都给我装孙子。”
大卫压低声音,唾沫星子溅在阿扎尔脸上。
阿扎尔没敢擦,攥紧了怀里的星砂瓶。
那瓶子发烫,跟揣了块烙铁似的。
大卫先疯了。
两眼直勾勾盯着城墙根的狗屎。
蹲下去伸手就抓。
旁边的手下赶紧跟上。
有学驴叫的,有往墙上撞脑袋的。
阿扎尔咬着舌尖,逼出眼泪水。
城门口的卫兵乐了。
“亚吉王正缺个小丑班子呢。”
一个络腮胡笑着踹了阿扎尔一脚。
阿扎尔顺势滚到地上,学猪哼哼。
眼角的余光里,有个影子在动。
那影子站在城楼底下。
鹰钩鼻子在火把下泛着光。
手里捻着串骷髅头手链。
眼睛跟蛇似的,黏在大卫背上。
阿扎尔的后颈冒冷汗。
进了城更瘆人。
巷子里飘着股血腥味。
墙头上挂着风干的人头。
非利士人看他们的眼神,像看笼里的猴。
大卫故意撞翻个水果摊。
烂果子滚了一地,他扑上去就啃。
“这疯病够真的。”
有人在旁边议论。
阿扎尔偷偷抬眼,那鹰钩鼻还跟着。
离得不远,正用根小棍拨弄地上的血渍。
画出来的东西,像个歪歪扭扭的六芒星。
夜里找了间破庙落脚。
稻草堆里爬满了虫子。
大卫一沾地就打呼,打得震天响。
阿扎尔没敢睡,抱着星砂瓶靠墙坐着。
瓶子凉了些,却在微微发抖。
三更天的时候,风突然停了。
连虫子都不叫了。
阿扎尔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的。
窗户纸“哗啦”一声破了。
一股寒气裹着腥臭味灌进来。
蜡烛“噗”地灭了。
黑暗里有人笑,“嘻嘻嘻”的。
大卫的呼噜声戛然而止。
“抄家伙。”他的声音在黑暗里发紧。
兵器碰撞的脆响,划破了死寂。
火把亮起来时,阿扎尔腿都软了。
那鹰钩鼻站在门口。
身后跟着十几个蒙面人。
地上不知何时多了圈白灰。
灰圈里,摆着七十二个骷髅头。
“装够了就起来吧。”
鹰钩鼻的声音像磨刀子。
骷髅头的眼眶里,悠悠地冒绿光。
阿扎尔怀里的星砂瓶烫起来。
烫得他差点扔出去。
“这叫锁魂阵。”
鹰钩鼻用脚碾了碾地上的灰。
“你们的魂,今晚都得留这儿。”
他抬手结了个奇怪的印。
骷髅头们“咔哒咔哒”地转起来。
黑气从骷髅眼里冒出来。
像毒蛇似的缠向大卫他们。
一个手下没躲及,被黑气缠上。
“啊——”他惨叫着,皮肤迅速干瘪。
大卫挥剑砍去,黑气却分成了两股。
“没用的。”鹰钩鼻笑得更得意。
“这是用死在迦特的异乡人骨头做的。”
“专克你们这些外来的。”
他又念起咒语,黑气变得更浓。
阿扎尔感觉肺里像灌了铅,喘不上气。
星砂瓶烫得快要炸开。
阿扎尔猛地想起老祭司的话。
“危急时,心诚则灵。”
他闭上眼睛,把瓶子贴在胸口。
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着“活下去”。
“嗡——”
星砂瓶亮了。
不是微弱的光,是刺眼的亮。
像个小太阳,把整个破庙照得如同白昼。
黑气遇上亮光,“滋滋”地冒烟,缩了回去。
骷髅头们开始发抖。
“不——不可能!”鹰钩鼻尖叫。
他想再念咒,可嘴巴像被堵住。
星砂光芒越来越盛,骷髅头们一个个裂开。
碎骨碴里,钻出些灰黑色的小虫子,落地就死。
“跑!”大卫喊了一声。
拉起还在发愣的阿扎尔就往外冲。
手下们也反应过来,跟着往外跑。
鹰钩鼻瘫在地上,眼神涣散,嘴里流着白沫。
他身后的蒙面人,早没了踪影。
街上空荡荡的。
只有风卷着落叶,滚来滚去。
阿扎尔回头看了眼破庙。
星砂瓶的光已经暗下去,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可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跟着。
穿过两条巷子,看见座神庙。
非利士人的神,长着牛头人身。
阿扎尔眼角的余光扫过神像底座。
那里,缠着一缕若有若无的黑气。
跟上次在扫罗王宫看见的,一模一样。
“停。”阿扎尔拽住大卫。
指着那黑气,声音发颤:“你看。”
大卫眯起眼,脸色一点点变了。
“扫罗身上的东西……”
话没说完,远处传来了号角声。
“抓奸细啊——”
喊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火把的光,像潮水似的漫过来。
大卫骂了句脏话,拉着阿扎尔拐进条窄胡同。
胡同尽头,是堵高高的墙。
“爬!”大卫蹲下身子。
让阿扎尔踩着他的肩膀上。
阿扎尔刚够到墙头,就听见身后惨叫。
一个手下被箭射穿了喉咙,血喷了一地。
他闭着眼,使劲翻了过去。
落地时,摔得眼前发黑。
大卫紧跟着跳下来,压在他身上。
“往城门跑。”大卫的声音带着血腥味。
阿扎尔这才发现,他胳膊上中了一箭。
城门口灯火通明。
十几个卫兵举着长矛,守得严严实实。
阿扎尔的心沉到了底。
大卫却笑了,“看那边。”
阴影里,有个卫兵朝他们招手。
动作飞快,鬼鬼祟祟的。
大卫使了个眼色,带着人摸过去。
那卫兵掀开半边城门,声音压得极低:“快。”
“你是谁?”阿扎尔忍不住问。
卫兵没回头,只说了句:“我欠人一条命。”
他的脖颈处,有个淡淡的疤痕。
像被蛇咬过的痕迹。
冲出城门的那一刻,阿扎尔回头望。
迦特城像头蛰伏的巨兽,在夜色里沉默着。
可他分明看见,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
城墙顶端,那鹰钩鼻的身影一闪而过。
跑出去很远,才敢停下来喘气。
月光下,大卫拔出胳膊上的箭。
伤口处,有淡淡的黑气在游走。
阿扎尔赶紧掏出星砂瓶,凑过去。
光芒闪过,黑气消散了,伤口开始流血。
“那黑气到底是啥?”有个手下问。
没人回答。
风里,似乎传来了隐约的咒语声。
不远不近,像贴在耳边似的。
阿扎尔握紧星砂瓶,打了个寒噤。
他们没逃出那张网。
迦特城里的影子,已经跟了上来。
下一次,星砂瓶还能救他们吗?
阿扎尔看着黑漆漆的前路,心里没底。
夜风吹过,带着股熟悉的腥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