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法城里静得邪乎,连风刮过城墙的声儿都透着懒。
墙头上的旗子耷拉着,没半点飘的劲儿。
守城的十字军把长枪往地上一戳,枪尖扎进沙子半寸。几人蹲在墙根儿唠嗑,全是闲篇儿。
“萨拉丁怕不是躲沙漠啃椰枣了?十来天没动静!”满脸胡茬的士兵拍腿笑,手里攥着干硬面饼。
“可不是!巡逻不用这么勤,累得慌!”另一人松了短剑,往柱子上一靠。
巡逻频次减了一半,没人把“敌人”当回事。
阿扎尔揣着星砂瓶在帐篷里转圈,脚后跟踩得沙子沙沙响。手心全是汗,黏在瓶身上。
瓶底烫得慌,跟揣了块刚烤的石头。里头星砂疯转漩涡,一会儿快一会儿慢。
偶尔映出城墙塌了的影子——碎石头、断旗子,还有人在跑。阿扎尔心直发紧,嗓子眼儿干。
“不能就这么等!”他咬咬牙,抓起粗布外套往外冲。
目标很明确:守城将领的营帐。
帐帘一掀,酒气混着羊肉味儿扑来,差点呛着阿扎尔。
将领捧着粗陶碗喝酒,酒液滴在皮甲上,晕开湿痕。见他进来,眼皮都没抬。
“又来瞎嚷嚷啥?”将领声音含糊带酒气,“前儿沙暴蒙对了,今儿想骗酒喝?”
“将军!不是瞎扯!”阿扎尔急得变调,手往怀里摸——想掏星砂瓶,指尖刚碰到又缩回去。
这玩意儿不能露,露了麻烦大。
“三日内萨拉丁准来突袭!”阿扎尔往前凑,声音又急又低,“得加固城门、加巡逻,不然来不及!”
将领“啪”地墩碗,酒洒半桌,碗底磕得木桌砰砰响。
“你个东方神棍!”将领瞪眼翘胡子,“前儿是运气,再妖言惑众,绑去喂骆驼!”
他冲帐外喊:“卫兵!把这疯子架出去,扔远点儿!”
两个铁甲卫兵进来,一左一右架住阿扎尔。阿扎尔想挣扎,可卫兵的手跟铁钳似的。
“将军!信我一回!要出事!”阿扎尔扯嗓子喊,将领只顾喝酒不搭理。
最后被扔在营门口沙地上,“咚”一声,屁股先着地,疼得龇牙咧嘴。胳膊肘蹭破了皮,渗出血珠混着沙子,又疼又痒。
阿扎尔慢慢爬起来,拍掉身上沙子,沙子从衣领往下掉,硌得慌。心里又气又急,跟堵了湿棉花。
“跟这群硬骨头说不通,得想别的辙!”他小声嘀咕,揉了揉疼胳膊。
手摸了摸怀里星砂瓶,还带着温度。想起城里犹太商人——前儿买椰枣聊过,那人路子广。
“对!找他!说不定能把信递到理查一世亲兵营!”阿扎尔眼睛一亮,沮丧少了大半。
趁着天黑,他把外套帽子往下拉,遮住大半个脸。绕着城墙根往犹太区走,脚步很轻。
一路上躲巡逻兵,耳朵竖得老高,听见脚步声就往阴影里钻。心提到嗓子眼,怕被认出来。
有回两个巡逻兵贴墙根走,说话声都听得清。阿扎尔躲在破木箱后,连气都不敢大喘。
等巡逻兵走远,他才出来,后背被冷汗浸湿。
犹太商人的铺子还亮着灯,昏黄的光从窗户透出来,映出方影子。
阿扎尔轻轻推门,门轴“吱呀”响,他赶紧停住,见没人出来才轻手轻脚进去。
老板低头算帐,手里攥着羽毛笔。见阿扎尔进来,吓了一跳,笔掉在桌上。
“星象师?”老板声音压低,“这时候来干啥?外头巡逻多,不怕被抓?”
“老板,求你个事儿!”阿扎尔不绕弯,声音压到最低,“帮我给理查国王亲兵带信,说雅法三日内有险,让他赶紧派兵!”
老板皱着眉,手指在桌上敲,琢磨半天。脸上表情变来变去,一会儿犹豫一会儿纠结。
阿扎尔心里七上八下,盯着老板的脸,怕他说“不行”。
最后老板咬咬牙:“行!商队明早送香料去国王军营,信藏货箱夹层。但成不成不敢保证,亲兵营眼尖,搜出来我铺子就没了!”
“谢谢!太谢谢你了!”阿扎尔连忙道谢,掏出碎银子塞给老板。那是他仅有的积蓄,现在顾不上了。
老板推了推,最后收下,小声说:“快走吧,别待太久,不安全。”
阿扎尔点点头,又叮嘱“信一定要送到”,才转身往回走。
刚出铺子没几步,怀里星砂瓶“嗡”一声,震得他胸口发麻,跟有小蜜蜂在里头飞。
他心里一紧,赶紧躲进窄巷子——两边是高墙,能挡人。
掏出星砂瓶一看,阿扎尔眼睛直了——瓶里星砂投射出清晰画面,跟眼前演似的。
画面里,萨拉丁的先锋兵趴在城外沙丘后,个个蒙脸,只露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最吓人的是盾牌——符文慢慢亮起暗金光,一道一道,看着邪门。
那符文……阿扎尔猛地睁大眼睛,心脏咚咚跳。
白天在十字军军营,他见过圣殿骑士团的旗帜,符号跟这符文几乎一样,连纹路走向都没差!
“坏了!他们早串通好了!”阿扎尔后背冒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流,浸湿衣服。
萨拉丁不仅要突袭,还摸清了防御套路——有圣殿骑士团当内应,雅法城怕是保不住了!
他不敢耽搁,急急忙忙往帐篷跑,脚步比来时快好几倍。路过街角,差点撞到挑水桶的平民。
刚到营门口,见两个守城士兵靠在柱子上打盹。头一点一点,还打呼噜,剑鞘快滑到地上。
“醒醒!别睡了!”阿扎尔下意识想喊,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连将领都不信他,这俩小兵能顶啥用?说不定还把他当疯子绑起来。
他叹口气,绕开士兵,悄悄溜回帐篷。
帐篷里还是老样子,地上铺着破毯子,角落堆着换洗衣物。阿扎尔把星砂瓶放桌上,星砂还在转,就是慢了点。
他盯着里头乱转的星砂,心里七上八下,跟揣了只兔子。
信能不能送到?理查一世会不会信?送不到或不当回事,咋办?
雅法城里这么多人,士兵、平民、老人孩子,城破了要死人的!
他越想越慌,拿起水壶灌了口凉水。水是凉的,心里还是热得发慌。
夜越来越深,帐篷外偶尔传来士兵咳嗽声、战马嘶鸣声,还有远处打更声。
每点动静都让阿扎尔心里一揪,他竖着耳朵听,怕错过重要声音。
他坐在桌边,盯着星砂瓶,一夜没合眼。眼皮子打架,可不敢闭——盼着天快亮,盼着信送到,盼着突袭有转机。
阿扎尔眼睛布满红血丝。他摸了摸星砂瓶,瓶底温度降了点,可星砂还在转,像在提醒:危险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