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澄对着镜子，第无数次整理着自己那头精心打理过的、挑染了几缕银灰的头发，身上那件限量版、设计感极强的拼接衬衫更是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
他看着镜中那张无可挑剔、甚至带着几分精致阴柔美感的脸，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愤怒。
他不明白。
真的不明白。
他谷澄，从小到大都是人群中的焦点。
家世虽非顶尖，但也算优渥；长相更是被无数人明里暗里称赞过“漂亮”；他待人温柔，笑容得体，懂得倾听，又会制造浪漫惊喜。
在社交场上，他几乎是无往不利的，无论男女，都很难对他生出恶感。
可为什么，偏偏是那个时苒，那个看起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时苒，对他的一切示好都视若无睹？
他发给她的消息，那些精心挑选的艺术展链接、看似随意的问候、甚至是他觉得很有趣的日常分享，大多都像石头沉进了大海，连个回响都没有。
偶尔得到的回复，也是“嗯”、“哦”、“谢谢”这种能噎死人的短句。
这已经够让他挫败了。
更让他火冒三丈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陆屿喑那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直男，居然直接把他从时苒的好友列表里删除了！
“操！”
谷澄忍不住低骂出声，一拳砸在柔软的羽绒枕头上，泄不了愤，反而更添憋闷。
这绝对是嫉妒！赤裸裸的嫉妒！
陆屿喑肯定是怕了，怕时苒接触多了他谷澄，会发现他远比陆屿喑那个只会打球的傻小子更有趣、更贴心、更懂得如何让女孩子开心！
他愤恨地想，胸口堵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恼怒。
其实冷静下来想想，他自己也说不清对时苒到底是什么感觉。
最初，确实只是出于对“陆屿喑追不上的女孩”的好奇。
他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评判的目光去接近她，想看看这个能让眼高于顶的陆大少爷吃瘪的女生，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
第一次在咖啡馆仔细观察她时，他甚至觉得有些失望——太普通了，安静得像一抹影子，丢进人堆里瞬间就会找不到。
可是，看着看着，事情就变了味。
他看着她低着头，纤细的手指紧张地蜷缩着；看着她偶尔因为书里的内容或窗外的风景，眼中流露出一点点不易察觉的亮光；看着她明明很怕生，却在被帮助后，努力想表达感谢的那份笨拙的真诚……
不知怎的，他的心就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一下。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非常不喜欢。
他一直信奉的是，要么不爱，要爱就要爱最好的，最耀眼的，最能匹配他谷澄身份和品味的，这是他二十年来的人生信条。
他们谷家子嗣众多，他卡在中间，不上不下。
父母的目光更多地停留在能力出众的哥哥们和乖巧可爱的妹妹身上，对他这个除了一张脸长得格外漂亮、会说话哄人开心之外，似乎没什么特别突出之处的儿子，总是少了几分重视。
所以他拼命地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把自己打扮得光彩照人，努力成为每一个场合的焦点。
他学设计，用最亮眼、最大胆的穿搭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他需要被关注，需要被认可，需要成为“最受欢迎”的那一个，仿佛这样才能填补内心深处某种隐秘的空缺。
可现在，他好像……真的喜欢上了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姑娘。
这已经是他能接受的、对自身审美和标准的一种巨大妥协和突破了。
然而，这个他好不容易才“屈尊降贵”喜欢上的普通姑娘，却从头到尾都在无视他，躲避他，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比陆屿喑那个冷脸表哥江叙还要让她害怕。
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懊恼和烦躁。
镜子里，那张漂亮的脸蛋因为不甘和怨怼而微微扭曲。
他谷澄，什么时候在“受欢迎”这件事上，输得这么彻底过？而且，还是输给了一个他原本根本没放在眼里的……小透明。
这种挫败感，比家族里那些明争暗斗更让他难以忍受。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再也无法发送消息的灰色头像，一种阴暗的、带着破坏欲的念头悄然滋生——既然得不到她的青睐，那是不是……毁掉她此刻拥有的那份平静，会让他心里好受一点？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惊了一下，随即，一种更深的烦躁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