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
维护甬道内弥漫着一股陈腐的金属和尘埃混合的气味，还夹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能量回路年久失修产生的臭氧味道。空气凝滞，只有两人极力压抑的、轻微的呼吸声，以及脚下偶尔踩到松动碎砾发出的细微声响。
沈砚星的话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灵汐月心中荡开层层涟漪。
“那个疤痕……”她重复着，光凝态的身体在黑暗中散发出极其微弱的、用于照明的柔和辉光，映出她蹙起的眉头，“你确定和尘泥镇那个摊主一样？”
“几乎一模一样。”沈砚星语气肯定，借着灵汐月身上散发的微光，警惕地打量着甬道前后。甬道狭窄，仅容一人半通过，墙壁是冰冷的合金，布满了斑驳的蚀痕和早已熄灭的古老符文痕迹。“位置、形状、那种扭曲的质感……我不认为是巧合。”
他一边说，一边从腰间取出一个只有巴掌大小、布满裂纹的金属圆盘——那是他三界罗盘彻底损毁后，利用残余部件和自己的一些小发明拼凑出的简易探测仪。他指尖在圆盘边缘几个凸起上快速点按，圆盘中心泛起一丝不稳定的微光，扫描着周围的能量环境。
“尘泥镇的摊主引来了噬姻兽，而现在，手腕有同样疤痕的人，在我们刚刚完成逆熵仪式、最虚弱的时候精准出现。”沈砚星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冰冷的分析，“这更像是一个标记，一个……属于某个特定组织的标识。”
灵汐月沉默了片刻，光晕微微流转：“掠光者部落野蛮未开化，极少与欲界往来，更不用说掌握如此精准的追踪技术和协同作战能力。黑市雇佣兵只为利益驱动，缺乏统一标识和长远谋划。能将这两种力量，甚至可能更多隐藏的力量整合起来，并且目标直指我们，或者说，直指刚刚完成的逆熵仪式……”
她的话语没有说完，但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有一个隐藏在幕后的黑手，其势力触角可能早已渗透到三界的阴影角落，编织着一张他们此前并未完全察觉的大网。
“嗡——”
就在这时，沈砚星手中的简易探测仪突然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蜂鸣，中心那点微光剧烈闪烁了几下，旋即熄灭。
“糟了，”沈砚星脸色一变，“有高强度、针对性的能量干扰！他们在用某种设备扫描整个遗迹结构，包括这些维护甬道！”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一阵沉闷的、仿佛重型机械运转的“咔哒”声，从他们来时的方向隐隐传来，并且正在快速接近！
“被锁定了！”灵汐月光魄一凝，“走！”
两人不再犹豫，沿着幽深狭窄的甬道全力向前奔去。脚步声在封闭的空间里回荡，被后方那越来越近的机械运转声所掩盖。
沈砚星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之前用残破罗盘对遗迹结构进行的粗略扫描。这维护甬道四通八达，如同迷宫，但大部分区域都显示能量枯竭或结构破损。
“前面第三个岔路口，向左！”他急促地说道，“根据之前的扫描，左边通道连接着一个废弃的能量中转站，结构相对坚固，可能有其他出口！”
灵汐月没有质疑，此刻信任是唯一的选择。她周身光晕收敛到极致，只留下足以照亮前方几步路的光芒，减少能量外泄被追踪的可能。
很快，第三个岔路口出现在眼前。左边通道更加昏暗，空气中那股臭氧味更加浓重，墙壁上的蚀痕也更深。
就在他们即将拐入左边通道的刹那——
“咻！咻咻！”
数道尖锐的破空声从身后袭来！那不是能量光束，而是某种实体弹丸，撞击在合金墙壁上，爆开一团团墨绿色的、带着刺鼻腥气的粘稠液体！液体附着处，合金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迅速变得坑洼洼！
“是蚀骨酸弹！小心，别沾上！”沈砚星低吼一声，猛地将灵汐月往自己身后一拉，同时抬起右臂。他手腕上那个不起眼的、来自乡野的“静心石”手串再次亮起微光，一道淡黄色的、略显单薄的能量屏障瞬间展开，挡在了两人身后。
“噗噗噗！”几团墨绿色酸液打在屏障上，屏障剧烈波动，颜色迅速黯淡，静心石手串上又多了几道清晰的裂纹。这手串似乎对能量冲击有奇特的缓冲效果，但显然也快到极限了。
“撑不了多久！快走！”沈砚星感觉精神力如同开闸洪水般宣泄，咬紧牙关催促。
灵汐月被他护在身后，看着他微微颤抖却依旧挺拔的背影，光魄核心处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悸动。她没有犹豫，转身率先冲入左边通道，同时指尖弹射出几颗米粒大小的、极其凝练的光点，悄无声息地附着在通道入口的墙壁和顶部。
两人冲入废弃能量中转站。这里空间稍大，但一片狼藉，各种断裂的管道和报废的仪器堆积如山，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已经黯淡无光的球形核心装置，上面覆盖着厚厚的尘埃。
后方的腐蚀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
“找出口！”沈砚星撤掉几乎破碎的屏障，脸色有些苍白，急促地喘息着。
灵汐月的光魄如同最灵敏的探测器，迅速扫过整个中转站。“那边！有个应急通风管道，盖子松动了！”她指向球形核心装置后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就在这时，追击者已经涌入了中转站入口。依旧是那几名穿着匿踪服的身影，动作迅捷而肃杀。为首那人，目光冰冷地扫过现场，第一时间就锁定了沈砚星和灵汐月的位置。
没有任何废话，他抬手一挥。
所有袭击者同时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幽暗的枪口对准了两人。这一次，枪口凝聚起的不是酸弹，而是令人心悸的、扭曲着周围光线的暗红色能量！
致命的威胁感瞬间扼住了沈砚星和灵汐月的呼吸！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灵汐月之前布置在通道入口的那几颗米粒光点猛然爆开！没有剧烈的爆炸，而是释放出强烈无比、堪比恒星核心的极致闪光！
纯粹的、毁灭性的光！
“啊——！”惨叫声顿时从中转站入口处传来。那些袭击者显然没料到这种攻击，他们的匿踪服和感官似乎对强光极为敏感，瞬间致盲，动作齐齐一滞，凝聚的暗红色能量也紊乱起来。
“就是现在！”灵汐月低喝一声，拉住沈砚星，两人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那个应急通风管道。
沈砚星在奔跑中回头瞥了一眼，恰好看到那名头领虽然也被强光影响，却比其他手下更快恢复，他一只手捂着眼睛，另一只手却凭借着感觉，依旧顽固地抬起武器，暗红色的能量再次开始凝聚！
而且，这一次，那枪口隐约锁定的，似乎是灵汐月的后背！
不能让他得逞！
沈砚星想也没想，在身体即将钻入通风管道的瞬间，用尽最后力气，将手中那个已经彻底报废、布满裂纹的简易探测仪，朝着那头领的方向狠狠砸了过去！
探测仪在空中划出一道无力的弧线。
然而，就在探测仪飞过那头领头顶上方时，它内部那些紊乱的、濒临崩溃的残余能量回路，似乎与头领正在凝聚的暗红色能量产生了某种极其细微的、意外的干扰！
“滋啦！”
一声轻微的能量杂音。
头领枪口凝聚的能量微微一滞，虽然没能完全打断，却明显偏斜了一丝！
就是这一丝偏斜！
“砰！”暗红色的能量光束擦着灵汐月的光凝态身躯边缘掠过，击中了他们身后的球形核心装置残骸，炸开一团暗红的火花。
而沈砚星和灵汐月，已经成功钻入了狭窄的应急通风管道，并且灵汐月反手一道凝实的白光，将管道口彻底封死！
“追！他们跑不远！”头领愤怒的低吼声从被封住的管道外传来，夹杂着手下混乱的动静。
通风管道内一片漆黑，只能容人匍匐前进。尘埃扑面而来，带着铁锈的味道。
暂时安全了。
两人都剧烈地喘息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巨大的疲惫感一同袭来。
沈砚星靠在冰冷粗糙的管壁上，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呻吟。精神力透支的刺痛感一阵阵冲击着他的脑海。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上裂纹又加深了的静心石手串，这东西今天救了他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