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8月16日，灰原雄死亡。
头上依旧是明亮的，太阳照的人睁不开眼睛。
高专的自动贩卖机前，五条悟投下了一枚硬币，按键，一罐可乐哐当一声落了下来。
因为“窗”误报了咒灵的等级，七海建人重伤，灰原雄被拦腰咬断。
死的时候，他只有17岁。
五条悟整个人仰靠在长椅上，双腿大大咧咧地张开，几乎占满了整张座位。
炎热天气中没有一丝风，他手中可乐罐外壁正缓缓凝结水珠，又顺着重力一滴滴滑落。
五条悟向后仰起头，脸上墨镜随着他的动作划过，卡在眉骨。
他想他根本找不到任何借口，明明小忧提醒过他，还特意叮嘱要注意。
水珠再次从罐身滴落，在长椅后方留下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
咒术师不存在毫无悔意的死亡。
灰原在最后一刻，究竟在想什么？
会后悔自己到这来上学，成为咒术师吗？
还有他的父母……
孩子只是来学校上学，仅仅一个学期，再见面时，收到的却只有一盒骨灰。
他们又会怎么想？
……一定会难过吧。
辛苦养大的孩子，最终只剩下那样一小捧灰。
五条悟太忙了，忙得在全日本四处祓除咒灵，忙得连来收拾灰原的遗体，都是百忙之中抽空赶来。
咔嗒——
又一枚硬币投入贩卖机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按下按钮的轻响。
五条悟偏过头去看，冷泉忧木正仰着头选了一罐汽水。
汽水从贩卖机内滚下来，玩家拿起那瓶汽水，转头看向他。
“我们方便聊聊吗？”
“你怎么到这来了？那个叫小林的家伙，不让她过来吗？”
五条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不远处，小林多喜二背对他们靠在墙上，仅仅露出半个肩膀和几缕发丝，表明她还在那里。
“听说高专发生了一点事，我就过来了，别在意小林，她是我的保镖，本来就该守着我，在需要贴身保护的情况下，现在这个距离已经是她能忍受的极限了。”
冷泉忧木一边说一边拎着那瓶饮料走到他身边。
五条悟的腿已经将整个长椅全部霸占，她面无表情的撞开他的腿，坐在他的身边。
“真霸道，应该让杰也见识见识你这副可恶的嘴脸。”
冷泉忧木脸上没什么表情，五条悟本想开玩笑，却感觉提不起劲，只低声吐槽了一句。
她打开汽水，捧起来喝了一口，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说道：“我在校门口的时候遇见了七海。”
“嗯。”
“他说他不想做咒术师了。”
五条悟说：“我知道。”
“……”
气氛又陷入了沉默。
五条悟拿起那一罐已经不怎么冰的可乐，噗呲一声拉开。
碳酸气泡轻轻作响，携带着一丝凉意
他喝了一口，带着甜味的可乐涌入喉咙，让有些发烫的大脑稍微舒服了一点。
“最近很辛苦吧？”
冷泉忧木突然开口道。
“我可是最强，区区这种程度完全没问题。”
五条悟用一贯吊儿郎当的语气答道。
“可是你一天只睡三个小时吧。”
“……”
“你的六眼容易信息过载，日常还得靠反转术式修复大脑，很难受吧？要不要再吃点甜的？”
冷泉忧木像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喜久福。
就像凭空出现一样。
他始终察觉不到她到底是从哪里拿出来的，那盒喜久福仿佛是从空气中直接拽出。
“这是拿来孝敬我的吗？这多不好意思。”
五条悟沉默片刻，又嬉皮笑脸地接过了那盒甜品。
他撕开包装，张开嘴，喜久福就被他塞进了嘴里。
冷泉忧木依旧安静的坐在他身边，金色睫毛微垂，五条悟不用转头也知道，她那双猩红的眼睛，仍望着前方。
“好累。”
“哎？可是你每天都不来上课，这样也很累吗？真搞不明白你平时在干什么。”
喜久福的包装盒和被喝完的可乐罐一起被放在长椅边上，五条悟双手枕在脑后，望着湛蓝的天空说道。
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从墨镜边缘露出一线，像是天空与天空的交接。
“我是说你好累，作为最强，被使唤得连观察上层动向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步入了他们的陷阱之中。”
“……抱歉，是我的错。”
五条悟双手一摊，再次靠回长椅，仰头望着天空说道：“我不会为自己找什么借口，的确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提前发现，导致了他的死亡。”
心脏在跳动，五条悟想起了玩家之前说的话，还未成长完全的种子只会在上层摧残下死亡。
他其实不是没想过直接大开杀戒，把上面那群人全部清理干净。
但是没有用啊。
“是有用的。”
冷泉忧木忽然侧过脸来看他，身体也侧了过来，她的膝盖抵着他的膝盖，她看着他说道。
“相信我吧，我们也算是朋友，对吧。”
“……”
“冒昧问一句，你之前提醒我小心上层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知道，那群老橘子会对灰原下手？”
五条悟扭过头，墨镜又滑下几分，彻底露出那双如同天空延伸一般的苍蓝眼眸。
从玩家的角度，她甚至能看到他的眼睛与后面的天空，几乎融为一体。
“一点估算而已，我也不确定。”
冷泉忧木避重就轻的模糊了问题的回答。
“啧，小橘子，你以后可别变成那种腐烂的老东西啊。”
五条悟嫌弃地咂了咂舌。
不过她的回答已经没有意义了，毕竟毕竟人已经死了，她也提醒过他了，只不过他忙起来，没有空去注意，他太累了。
“你似乎一直在把我当小孩子看待，明明我比你还强，不是吗？”
冷泉忧木像是有些疑惑的歪了歪头。
“你其实可以向我寻求帮助。”
“哈？你这一个月都见不到五次的家伙，我哪敢给您发信息，期待您大驾光临啊。”
五条悟故意拉长语调，让氛围显得轻松一点。
“如果我说，我能改变这个结果，让灰原重新活过来呢。”
一瞬间，墨镜下的瞳孔骤缩。
五条悟猛地转过头，只见冷泉忧木依旧平静地望着他。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改变自己的态度。
你可以向我寻求帮助，我可以解决所有事情。
哪怕站在她对面的是咒术界的最强。
这可真是——
傲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