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台的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
林振辉指间的烟已经烧到尽头。
烟灰簌簌落下，在夜色里像极了这些天在他心头飘摇的思绪。
林琴端着两杯热茶走出来，把他手里的烟头接过去按灭在烟灰缸里。
少抽点。她轻声说，把茶杯塞进他手里。
茶是安溪铁观音，他最爱的那款。
林振辉捧着温热的瓷杯，看着茶汤里浮沉的茶叶。
突然想起第一次喝到这茶，还是二十年前在林家老宅的书房——父亲泡的。
爸当年说过，他望着远处城市的灯火，林家做生意，讲究的是独善其身。
林琴靠着栏杆，珍珠耳钉在月光下泛着柔光。
那是老黄历了。她的声音很轻，现在的商场，早就是群狼环伺。
所以就要找更大的狼群投靠？他转头看她，茶水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
夜风掀起林琴的发丝，她伸手拢了拢：不是投靠，是结盟。
就像你教孩子们下棋，有时候看似退一步，其实是为了更好的布局。
林振辉仰头饮尽杯中茶，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却化不开胸口的滞闷。
这些年，他放下茶杯，瓷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你一直在为今天铺路？
露台的灯光在她眼中投下细碎的影子。
我是在为我们铺路。她纠正道，从你接手林氏那天起，我就知道，迟早要走到这一步。
磐石资本。他突然吐出这四个字，紧盯着她的眼睛。
林琴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有耳垂上的珍珠轻轻晃了晃。
你翻我抽屉了？
无意中看到的。他坦白，那天找新能源峰会的资料。
她忽然笑了，笑声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清亮。
我以为你早就该发现了。书房里那么多蛛丝马迹。
所以我猜对了？他向前一步，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你不只是联盟的理事。
月光洒在她微微扬起的脸上。
我是磐石在亚太区的三位创始合伙人之一。她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晚的月色，这个身份，连爸在世时都不知道。
林振辉觉得脚下的露台都在晃动。
他扶住栏杆，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
十年。他喃喃道，我们结婚十年了。
这十年，我帮你挡掉了十七次恶意收购，化解了三十多起商业陷阱。
还在你每次重大决策前，都让最专业的团队做了沙盘推演。她数得很平静。
就连三年前你坚持要上的那个光伏项目，其实也是我让磐石暗中托底。
他想起那个项目——当时所有人都反对，只有林琴默默支持。
后来项目大获成功，成了林氏转型的关键一步。
为什么不说？他的声音有些发涩。
说了，你还是你吗？她转身面对他，目光如月色般清澈。
你会永远想着是不是靠女人才成功，会在每次决策时怀疑是不是被我引导。
振辉，我要的是并肩作战的伴侣，不是提线木偶。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林振辉突然想起，去年他急性肠胃炎住院时，主治医生是林琴的老同学。
现在想来，那恐怕是磐石医疗系统里最好的专家。
孩子们的天赋......
都是他们自己的。她立即接话，我做的只是提供土壤。
就像小域爱看图纸，我就给他找最好的建筑图册；小溪喜欢机械，我就带她去改装车间。
但这些兴趣，都是他们与生俱来的。
他想起孩子们专注时的模样——确实，那种发自内心的热爱，装是装不出来的。
加入联盟，意味着什么？他终于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意味着林氏要打开大门，接受更严格的监督，也要承担更大的责任。她的语气严肃起来。
但同时也意味着，我们可以调动全球顶尖的资源，做真正改变行业格局的事。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枚U盘：这是未来五年新能源领域的趋势预测，磐石最顶尖的智库做的。
如果你同意加入，下周就可以启动第一个合作项目。
林振辉接过U盘，金属外壳在掌心泛着冷光。
这一刻，他忽然理解了父亲当年把林氏交给他时说的那句话：守业比创业难，因为你要在保持本心和顺应时势之间走钢丝。
给我一晚上。他把U盘攥紧，明天早上给你答复。
林琴点点头，伸手替他整理被风吹乱的衣领。
不管你怎么决定，她的指尖温热，我都站在你这边。
回到卧室，林振辉站在窗前直到天明。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他打开手机，给陆明远发了条消息：
周一见，详谈合作。
发完信息，他转身看向熟睡中的林琴。
晨光中，那对珍珠耳钉在枕边泛着柔和的光泽。
有些路，终究要两个人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