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师琉璃光王佛的佛光祥和而坚韧,穿透金鳌岛外围尚未完全修复的防御阵法,其浩荡梵唱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却又隐隐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渗透性,在东海之上清晰回荡。
碧游宫内,通天本体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混沌之色流转,瞬间便洞悉了来者的身份与意图。西方教到底还是坐不住了,而且来的并非寻常菩萨,而是地位尊崇、仅次于二位圣人的药师佛,其“探虚实”、“结善缘”乃至“度化有缘”的目的,不言自明。
他并未立刻回应,而是心念微动,一道指令已传至负责外务的无当圣母处。
金鳌岛外围,无当圣母已然现身,她一身素净道袍,气息沉稳,对着那团降下云头、显露出真身的药师佛微微稽首:“原来是药师佛驾临,有失远迎。不知药师佛此来,所为何事?”
药师佛面容慈和,身披琉璃袈裟,手持药壶,周身散发着清净、治愈的佛光,令人见之便心生好感。他双手合十,还了一礼,声音温和:“无当道友有礼。贫僧奉我佛接引、准提二位教主法旨,特来拜会通天教主。如今魔劫肆虐,危及洪荒众生,我西方教虽处极乐,亦感同身受,心系苍生。通天道友神通无量,于东海力抗魔灾,功德巍巍,我佛甚为钦佩。特遣贫僧前来,一则表达敬意,二则希望能与通天教主及麾下诸位道友,共商抗魔大计,以期汇聚洪荒之力,共渡此劫。”
话语滴水不漏,既抬高了通天,又表明了共同抗魔的“大义”,将西方教放在了道德制高点上。
无当圣母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药师佛有心了。只是家师方才闭关,正在稳固境界,不便见客。且抗魔之事,关系重大,非我一教一派可决,需从长计议。药师佛不妨先入岛稍坐,容我等通禀。”
她并未直接拒绝,也未立刻答应,而是采取了拖延与请示的策略,既不失礼,也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药师佛目光微微一闪,脸上笑容不变:“理应如此,有劳道友。”他并未坚持立刻见到通天,显得极有耐心,随着无当圣母的指引,踏入金鳌岛范围。
一入岛,药师佛心中便是一凛。岛上灵气充沛,却与他处迥异,带着一种古老而包容的混沌道韵,令人心神宁静之余,又隐隐感到自身的佛法在此似乎受到了一种无形力场的微弱排斥。更令他心惊的是,沿途所见修士,无论是龙族、巫族还是截教弟子,虽修为高低不等,但眼神大多坚定,士气昂扬,行动间颇有法度,与想象中的“乌合之众”相去甚远。尤其是几位气息强悍者,如那青龙所化的敖广、煞气隐而不发的九凤,以及几位截教亲传,身上竟都隐隐流转着一丝与通天同源的混沌气息,显然获益匪浅。
“这通天教主,不仅自身修为通天,这经营、凝聚人心的手段,亦是非同小可。”药师佛心中评价又高了几分,同时也更加坚定了“度化有缘”,分化其势力的想法。
无当将药师佛引至一座临时搭建、风格简朴却蕴含阵理的迎客仙亭,奉上灵茶后,便借口前去通禀,暂时离开。
亭内,药师佛静静品茶,神念却如同无形的触须,小心地探查着岛上的情况。他能感觉到数道强大的神念若有若无地扫过此地,带着审视与警惕。其中一道冰冷而充满煞气(九凤),一道浩瀚而威严(敖广),还有一道最为隐晦却让他感到一丝威胁的,似乎源自阵法核心(云霄)。
“果然藏龙卧虎”药师佛暗道。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脚步声传来。进来的并非通天教主,而是无当圣母与一位气质雍容、周身混沌云光缭绕的女仙——云霄。
“让药师佛久等了。”无当圣母开口道,“家师尚在闭关紧要关头,实在无法分身。特命我与云霄师妹,代他与药佛一谈。”
药师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很快掩饰过去,起身合十笑道:“无妨,无妨。通天教主修为精进,乃洪荒之福。能与二位道友商谈,亦是贫僧缘分。”
双方重新落座。云霄率先开口,声音清越平和:“方才听闻药佛之意,是欲与我等联盟,共抗魔劫?”
“正是。”药师佛正色道,“魔劫非东海一隅之祸,乃整个洪荒之难。我西方教愿出功德金莲之力,助诸位道友净化魔气,疗愈伤患;亦可派遣罗汉、菩萨,助阵杀敌。只望能整合洪荒力量,建立秩序,避免各自为战,被魔头逐个击破。”他话语中,隐隐将西方教放在了主导“秩序”的位置上。
无当圣母微微一笑,不卑不亢:“药佛慈悲,我等感念。然,联盟之事,非同小可。如何统属?资源如何调配?战利如何分配?令出谁家?若遇争执,又以何为凭?这些若不明晰,仓促联盟,恐生内患,反为不美。”
她句句问在关键,直指联盟的核心矛盾——权力与利益的分配。
药师佛早有准备,从容应答:“道友所虑极是。依贫僧浅见,可成立一‘洪荒抗魔同盟’,设一盟主,统筹全局。盟主之位,自当由德高望重、修为通天教主居之。各方势力首领可为长老,共商大事。资源按需分配,战利按功领取。若有争执,可由盟主与诸位长老共同裁定,或请诸圣共议。”他巧妙地将“诸圣共议”抬了出来,隐含借助圣人威压平衡通天的意思。
云霄接口道:“药佛提议,听起来颇为公道。只是,如今魔劫主力汇聚东海,我金鳌岛首当其冲,损失最为惨重,贡献亦是有目共睹。若论抗魔之功、御敌之能,敢问药佛,如今洪荒,除家师外,还有何人能当此盟主之位?”她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药师佛笑容不变:“通天教主神通盖世,自然是不二人选。然,盟主之位,不仅需实力,亦需威望,需得各方信服。我佛接引、准提二位教主,乃天道圣人,德被苍生,若肯出面主持,或更能服众,凝聚四方。”他开始抬出西方二圣。
无当圣母淡淡道:“道祖有言,百年之内,暂息纷争。二位圣人若愿亲身降临东海,与我等并肩抗魔,我等自然扫榻相迎,奉为座上宾。至于主持大局家师曾言,混元之道,不假外求。这抗魔之路,终究要靠我等自己走出来。”她委婉却坚定地拒绝了西方二圣凌驾于上的可能,强调了金鳌岛的独立性。
谈话一时陷入僵局。西方教想以联盟之名行渗透、掌控之实,而金鳌岛方面则寸步不让,牢牢掌握着主导权。
药师佛心知难以立刻达成目的,便话锋一转:“此事关系重大,确需从长计议。贫僧此次前来,亦是带着诚意。我西方愿先提供‘八宝功德池水’百滴,助贵方道友洗涤魔气,稳固道基;另赠‘菩提清心丹’千粒,可助抵御魔音惑神。聊表心意,望能减轻诸位道友些许压力。”他采取了以退为进的策略,先施以小惠,拉近关系。
无当与云霄对视一眼,并未拒绝。这些东西确实是对抗魔物的有用之物。
“多谢药佛厚赠。”无当圣母收下礼物,语气也缓和了些许,“抗魔乃洪荒共业,贵教有此心意,我等自然欢迎。具体联盟之事,待家师出关,我等商议后,再与药佛详谈,如何?”
药师佛知道今日只能到此为止,便顺势起身:“理应如此。那贫僧便先行告辞,在灵山恭候佳音。望通天教主早日出关,带领我等,共御外魔。”
送走药师佛后,无当与云霄回到碧游宫外,将情况禀明。
混沌屏障内,通天本体缓缓睁开眼,嘴角泛起一丝冷意。
“西方之心,路人皆知。不过,他们送来的东西,倒是正好。”
他目光扫向被封印的异界魔神骸骨与残留魔气。
“或许可以借此机会,让这‘抗魔同盟’,以另一种形式,提前出现了。”
一个计划,在他心中渐渐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