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树干上,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衣服早就被浸透了。洛昭给的那件外套还裹在身上,可一点暖意都没有,反而像块冰贴着后背。手臂上的黑纹还在爬,一寸一寸往胸口挪,像是知道终点在哪。
我咬着牙,指甲抠进掌心,疼得清醒点就多撑一会儿。脑子里全是刚才她的话——“真正的冰晶花不在断崖,在活人身上。”
谁?
哪个混蛋把自己当花盆养?
没等我想明白,肋骨那儿猛地一抽,像是有根线从皮肉里往上拽,直奔心脏。我闷哼一声,整个人蜷起来,喉咙发干,嘴里泛起一股腥味。
“系统……”我哑着嗓子,“调能量压制模块。”
【能量不足,无法启动】
操。
我早该想到的。这玩意儿就跟手机一样,没电了只能等死。火还没彻底熄,蛊虫又开始闹,两股劲在我身体里打架,打得我连呼吸都像在拉风箱。
时间一点一点走,我能听见手腕上那破表在滴答响。23点58分。
再过两分钟,药效就要到头了。
我盯着自己的手,指尖已经开始发灰。不是烧焦那种黑,是死掉的颜色。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上次暴走,我差点把苏清雪烧成炭。这次要是再失控……
不能在这儿。
我不想连累别人。
哪怕只是个算命收钱的骗子。
我撑着树干站起来,腿抖得厉害,一步踩下去差点跪倒。可我还是往前走,踉跄着穿过营地边缘的焦土,往密林深处去。越远越好。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不如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烂掉。
23点59分。
脚刚踏进林子,胸口突然炸开一道剧痛。
不是疼,是撕。
像有人把手伸进胸腔,一把抓住心脏往外扯。
我仰头嘶吼,声音都变了调。皮肤下的黑纹瞬间活了,扭着、钻着、往上冲。瞳孔缩成针尖,视野边缘开始发红,耳边嗡嗡响,像是有千百只虫子在爬。
不行……压不住了……
我转身想跑,可双腿不听使唤,膝盖一软,直接跪在地上。双手本能地抓向胸口,指甲陷进肉里,想把那东西抠出来。可它已经在血管里游走了,快得像闪电。
“滚……给我滚出去!”我喘着粗气,牙齿打颤,“我不让你进……不准……”
话没说完,喉咙里涌上一股热流。我低头一看,嘴角已经渗出血丝。
完了。
意识一点点被抽走,只剩下一个念头在回荡:杀……烧光……谁都别碰我……
就在这时候,身后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很稳。
我没回头,也不想回头。现在谁靠近我,都是找死。
可那人还是来了。
一只手搭上我的肩。
我猛地甩开,反手一掌推出去,赤焰在掌心炸开,热浪扑面。可那身影没退,硬生生扛着火焰冲上来,一把将我按住。
是她。
洛昭。
她脸色比纸还白,嘴唇没一点血色,显然是刚醒不久。可她眼神一点都不虚,死死盯着我,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朵小花——蓝白色的,拇指大小,花瓣上还带着霜。
冰晶花。
她没废话,直接抬手,狠狠拍进我胸口。
那一瞬间,我感觉胸口像是被铁锤砸中,又冷又痛。寒气顺着血脉炸开,像无数根冰针扎进经络,逼得蛊虫发出无声的尖叫。皮肤下的黑纹剧烈扭动,像是要挣脱束缚,可那股寒意太强,硬生生把它压了回去。
我整个人僵住,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
“你……干嘛?”我喘着粗气,眼睛瞪得几乎裂开,“谁让你救我的?!”
她没松手,手指还按在我心口,指尖都在抖。
“你疯了吗?”我一把扣住她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我马上就要失控了!你会死的!”
她看着我,眼都不眨:“那你现在就死啊,死了我就不用再管你了。”
“我不是……我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声音发抖,脑子里全是混乱的画面,“赵天虎的火是我的,蛊虫也是我的,我早晚变成怪物!你离我远点!”
她忽然笑了下,笑得有点惨。
“杨俊。”她声音很轻,却像刀子一样扎进来,“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什么事?”
“你欠我三卦钱。”她说,“双倍的。”
我愣住。
脑子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断了。
我盯着她,眼里的红光和黑纹还在交织,可那股要把全世界烧成灰的冲动,突然泄了一半。
“你说什么?”我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我说。”她咬着牙,手指用力按进我胸口,“你还欠我钱。没还清之前,你不准死。”
我张了张嘴,想骂她神经病,想说这种时候谁在乎钱?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胸口的寒意越来越深,蛊虫的动静小了,像是被冻住了。可我的身体还在抖,不是因为冷,是因为别的什么。
我想推开她,可手抬到一半,却停住了。
她也没动,就那么扶着我,两个人歪歪斜斜地倒在焦土上。她的呼吸很乱,明显撑不住了,可还是死死抓着我不放。
远处营地的灯还亮着,风吹过来,卷起几片烧焦的叶子,在空中打了两个转,落进灰堆里。
我低头看自己胸口,那朵冰晶花已经化了,只留下一圈浅浅的蓝痕,像枚印章。
“你哪来的?”我问。
“藏的。”她说,“最后一株。”
我心头一紧。
“你疯了?这玩意儿是你保命用的吧?给了我就没了。”
“嗯。”她点头,“没了。”
“为什么?”
“说了,你欠钱。”
我不信。
可她也不解释,就那么靠着我,肩膀挨着肩膀,像是累极了,又像是怕我再跑。
我闭了会儿眼,再睁开时,视线清楚了些。火没完全退,蛊虫也没消失,可至少……我还知道自己是谁。
“洛昭。”我低声说,“你要真这么想收钱,下次别救我。我死了,债就清了。”
她侧过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有点晃。
“那你试试看。”她说,“你要是敢死,我就把你挖出来,挂账上,利滚利。”
我愣了下,随即笑出声,结果牵动伤口,咳出一口血。
她皱眉:“别笑了,再笑伤口裂开。”
“你还管我?”我抹了把嘴,“刚才不是说让我死吗?”
“我说过让你死吗?”她冷笑,“我说的是,你不准死。”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胸口那点冷意,好像不只是花带来的。
风更大了,吹得她头发乱飞。她抬手拨了一下,动作慢得像随时会倒。
我知道她撑不了多久了。强行追踪我,又耗掉最后一株冰晶花,她比我还虚弱。
可她就是不走。
我试着动了动手,发现还能抬起来。虽然抖,但没刚才那么麻了。
“喂。”我说,“你要是晕了,我可不会背你回去。”
“你敢。”她瞪我,“你敢丢下我,我就在你坟头天天念欠款明细。”
“你非得拿这个威胁我?”
“不然拿什么?”她声音弱了点,“拿命?我可没你这么不要命。”
我咧了下嘴,想回句狠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远处,营地的灯忽然闪了一下。
她动了动,想站起来,结果腿一软,差点栽倒。我 reflex 地伸手扶住她胳膊,把她拽回来。
她靠在我肩上,呼吸喷在我脖子上,有点烫。
“别动。”我说,“歇会儿。”
她没说话,点了点头。
我没再问她为什么救我。
有些答案,可能比命还重。
我抬头看天,月亮斜挂在树梢,照得焦土泛着青光。风卷着灰,从我们脚边掠过。
她忽然开口:“明天……你能走吗?”
“能。”我说,“只要你不拖后腿。”
“少废话。”她闭着眼,“等你能动,咱们就得去找那个人。”
“哪个?”
“心里养着冰晶花的那个。”她声音越来越轻,“他见过你。最近。”
我脑子一紧,立刻想起几个人影。
可没等我细想,胸口忽然一凉。
不是花化的寒意。
是另一种冷——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湿的,黏的,像蛇贴着脊椎往上爬。
我低头。
心口那圈蓝痕,正在慢慢褪色。
而手臂上的黑纹,又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