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泥里，膝盖陷进土缝，手指还撑着地面。血从眼角往下流，滴到下巴时有点烫。头很重，像是被人用锤子敲过，可我不敢闭眼。天空那双眼睛还在看我，我也得看着它。
耳边突然传来脚步声。
不是重的，是拖着走的那种声音，一下一下，踩在碎石上沙沙响。我没抬头，但能感觉到有人靠近。
一只手伸到我眼前。
掌心躺着一张卦纸，边缘已经发黑，像是烧过又扑灭的灰烬。我顺着那只手往上看，是洛昭。
她脸色白得吓人，嘴唇干裂，右臂垂着，明显受了伤。但她站得很稳，眼神也没晃。
“别愣着。”她说，“你还能动吗？”
我没说话，只是慢慢把手抬起来。她把卦纸放在我手里，指尖冰凉。
“巨兽的事，得算清楚。”她蹲下来，离我很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现在不能冲上去送死。”
我喉咙里滚出一声低笑：“那你呢？你就能？”
她没回答，反而伸手按住我的额头。那一瞬间，我脑子里嗡了一下，像是有根线被接通了。远处星空的画面又出现了，比刚才更清晰。
“我要推演它们的路线。”她说，“你能帮我锁住坐标。”
我盯着她：“你要付出什么代价？”
她扯了下嘴角：“你管那么多干嘛？信我一次不行？”
我没再问。反正我也习惯了，每次她出现，总是在我最狼狈的时候。我不喜欢这样，可现在没得选。
我把左手按在地上，混沌领域的脉络重新亮起来。紫金色的光沿着裂缝蔓延，像血管一样跳动。体内的机械碎片还在烧，但我把它压住了，一点点引导到头顶。
洛昭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卦纸上。
符文开始浮现，一笔一划，像是刻进去的。前六笔写得很顺，第七笔刚落下，她整个人抖了一下，鼻血顺着脸颊滑下来。
第八笔写到一半，卦纸自己扭动起来，文字变形，像是被风吹散的烟。第九笔竟然倒着走，最后成了三个字——我即劫。
我心头一紧。
天上传来闷雷，不是炸的，是压下来的那种声音，一圈圈震荡。虚空裂开几道黑线，直奔卦纸而来。
洛昭没躲。她抓起卦纸，贴在胸口，另一只手继续写。血越来越多，染红了整张纸。
“七十二小时……”她声音有点抖，“它们会来，但最后三小时会有变数。”
我说：“什么变数？”
她抬头看我，笑了下：“我。”
话音刚落，她身体一软，往前倒。我伸手接住她，发现她的体温在下降，快得不正常。
“洛昭！”我喊她名字。
她勉强睁眼，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我看懂了——快走。
我摇头：“你说过，我不按你算的走。”
她闭上眼，手却突然抬起，在我掌心划了个字。
那个字很慢，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然后她彻底不动了。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
掌心里是个“焚”字，刚写完就发烫，像是烙铁印上去的。皮肤表面没有伤，可我能感觉到里面在烧。
系统警报弹出来：【检测到高危因果污染，是否吞噬？】
红色选项闪了三秒才出现确认按钮。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每一次能力升级，都有代价。以前是别人替我扛，这次……是她。
我看了眼怀里的洛昭。
呼吸微弱，几乎摸不到脉搏。系统扫描不出来她的状态，说明已经超出了常规判定范围。
我没犹豫，抓起那张染血的卦纸，塞进嘴里。
纸一入口就开始化，血的味道冲上来，带着一股焦味。我咽下去的那一刻，左眼猛地炸开一阵剧痛。
紫瞳裂开了，金丝从血网中钻出，像是重新接上了什么。一股力量从喉咙直冲脑门，冷的又热的，两种感觉同时撞在一起。
【获取逆卦之力，可短暂修改因果线（剩余次数1）】
提示刚消失，无数画面涌进来。
一个女孩站在火堆前，手里拿着卦书，头发被风吹乱。她把书扔进去，火苗窜得老高。
另一个画面是她坐在教室后排，偷偷看前桌的背影。那人穿着旧外套，低头写字。
再后来是昨夜，她一个人在海边写了七十二张卦，每一张都烧了。最后一张上写着：他活不到明天。
最后一幕回到现在，她在我掌心画“焚”字，手指一顿一顿的，像是抽筋。
我睁开眼，抱着她站起来。
地面开始裂，混沌领域的结构不稳定了，熔岩和冰霜交错的地方出现断层。少了她的卦象支撑，整个领域在塌。
我走到一块完整的岩台边，把她放上去。脱下外衣盖住她，又搬了几块石头围住，挡住风。
她脸上还有血，我没擦。怕一碰，她就没了。
我低头看自己掌心。
那个“焚”字越来越清楚，边缘浮现出细小的纹路，像火焰的形状。它不疼，但一直在提醒我——这不是结束，是开始。
我站起身，转头看向大海。
风很大，吹得衣服贴在身上。左眼的紫光重新凝聚，视野穿透云层，再次锁定陨石带的位置。
幼崽还在那里，背后的巨兽群已经排成队列。它们没有动，但我知道它们在等。
等一个信号。
等一个人。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咸味，也有烧焦的味道。
“你算不到结局。”我说，“是因为结局还没写完。”
睁开眼时，掌心的字突然烫了一下。
我抬起手，对着天空。
远处海面翻起浪，一道裂缝缓缓打开，像是某种东西要从底下出来。能量波动从深处传来，混着机械残流和混沌气息。
我站着没动。
脚下的土地在震，但我站稳了。
身后岩台上，洛昭的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指甲缝里渗出一点血珠，落在石头上，冒了一缕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