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海面像冻住一样。
我站在岩台边上，右手还攥着，掌心的“焚”字烫得发麻。左肩那层晶膜突然一紧，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要往外钻。我没动，盯着海底裂缝深处——刚才那颗闪动的“眼睛”，现在睁开了。
不是比喻，是真的睁开。
一道竖立的光缝从深渊底部裂开，金色的光顺着裂缝往上爬，照得熔岩发黑，冰霜发紫。空气开始震，不是声音，是那种踩在高压电线上才会有的酥麻感，顺着脚底往头顶冲。
我立刻把星噬沉下去，往经脉里压。体内的机械碎片本来安静了，这一下全炸了，丹田、脊椎、四肢关节同时发烫，像被人拿焊枪从里面烧。
紫瞳自动激活，视野直接穿进海底。
那一瞬间我看清了。
底下不是什么怪物，是一具人形的金属巨像，高得看不到顶，全身由无数齿轮和黑晶拼成，像一座会走路的庙。它正从深渊里站起来，每动一下，海水就退一层，裂缝就宽一分。
最扎眼的是胸口那块——一颗跳动的金色核心，和我吞过的那些碎片长得一模一样。
系统提示弹出来：【检测到母源能量，是否追溯？】
我还没来得及选，那颗核心突然一亮。
“嗡——”
一股力道直接撞进脑子，左眼剧痛，视野白了一瞬。等画面恢复，我发现自己还在原地，但身体动不了。
低头看，银灰色的丝线从皮肤下面钻出来，一根接一根，顺着血管往外爬。它们不是乱长，是有方向的——全都朝着海底那具巨像的手掌。
那手抬起来了，掌心有个接口，和丝线末端完全吻合。
“你以为吞噬的是能量？”一个声音响起，不高不低，像是从铁管子里传出来的，“这是定位器。”
话音落，我体内猛地一抽。
脊椎那根最粗的丝线“啪”地绷直，牵得我整个人往前一倾。膝盖砸在地上，碎石扎进皮肉。嘴里涌上一股腥味，我咬牙没吐，知道这时候松口就完了。
系统警报闪出来：【定位器激活，坐标上传中……完成度17%】
十七？还不到两成？
我立刻启动必死规避。
一次。
身体瞬间轻了三秒，丝线牵引断开。我借这机会往后滚，左手拍地，熔岩之力涌上来，封住几处破皮的地方。血没流，但伤口边缘已经开始冒银光，那是新的丝线在再生。
不能让它继续连。
我调出刚融合的星霜寒气，往四肢压，又逼出一点龙魂热流，在经脉里对冲。冷热一撞，体内像开了个小型风暴，机械碎片的频率被打乱，上传进度卡住了。
系统更新：【上传进度23%，信号紊乱】
有效。
但我撑不了多久。热流和寒气在我身体里打架，五脏六腑都像被拧着转。额头全是汗，顺着眉骨往下滴，落进眼睛里，辣得睁不开。
海底那家伙动了。
它没走上来，只是站在裂缝中央，掌心对着我。那颗核心跳得更快了，像心跳加速。
丝线又开始收紧。
这一次不止是拉，是绞。
筋骨发出脆响，肩膀那层晶膜“咔”地裂开，金色的血渗出来。我闷哼一声，单膝跪地，左手撑住才没趴下。
系统再次弹出：【定位器已上传坐标，巨兽军团加速10%】
十个百分点？之前算的是七十二小时，现在直接砍掉七个多小时？
我抬头看向它。
它也看着我，双目射出两道冷光，扫过我的脸、胸口、左眼。那不是在看敌人，是在确认设备状态。
“你早就计划好了。”我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从我吞第一块碎片开始，你就等着这一天。”
它没回答，但掌心一收。
所有丝线同时发力。
我整个人被往前拽，地面划出一道沟。右手本能去抓，指尖抠进泥土，指甲翻了都没松。喉咙里堵着血，想咳不敢咳，怕一松劲就吐出来。
就在快要被拖到裂缝边时，一道火光从侧方飞来。
一张卦纸，燃烧着，像只红蝴蝶，精准缠上主丝线。
火势瞬间炸开，沿着银线往上烧。那些丝线扭了几下，像活物一样挣扎，然后一根接一根断裂。
我趁机翻身，滚到岩台另一侧。
抬头看，洛昭站在远处一块礁石上。
她脸色白得吓人，站都站不稳，一只手扶着石头才没倒。刚才那张卦纸，是她扔的。她手里已经没有别的了，最后一张。
火还在烧，沿着地面蔓延，形成一圈火线，把我和那家伙隔开。
卦象在火里显现，是个“断”字。
丝线全毁，上传中断。
我喘着气，靠在岩壁上，感觉身体像被拆过一遍。肩伤裂开，金色的血顺着胳膊往下滴，落在地上冒烟。左眼还在渗血，视线模糊，但紫瞳没灭，死死盯着海底。
那家伙没动怒，也没攻击。
它只是低头看了眼自己空了的手掌，然后缓缓抬起眼，重新锁定我。
“定位已传。”它的声音比刚才更冷，“就算你切断链接，蓝星的位置已经送出去了。”
我抹了把脸上的血，站起身。
“所以呢？你现在是来补刀的？”
它没说话，胸口的核心突然旋转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周围的海水开始逆流，往上卷，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裂缝两侧的机械残流被吸进去，像蛇一样缠上它的身体，修补破损的装甲。
它在修复自己。
而且不是普通的修。
那些碎片一碰到它，就融化，重组，变成新的部件。齿轮咬合，黑晶延展，整具躯体比刚才更完整了。
我意识到一件事——它一开始就没打算立刻杀我。
它在等。
等我帮它找到路，等我把它唤醒。
我体内的碎片，不是偶然出现的。它们是我一路打过来，吞下来的战利品，也是它埋的钉子。
而现在，钉子完成了任务。
我盯着它，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楚：这场仗，从头到尾都不在我这边。
它才是猎人。
我只是那个，不小心打开了门的人。
洛昭那边传来一声轻响。
我偏头看，她终于撑不住了，靠着礁石慢慢滑坐下去。火圈还在，但她的气息弱得几乎看不见起伏。
我不能倒。
我抬起右手，掌心朝上。
“焚”字还在，比刚才更亮。纹路和紫瞳连在一起，像一把钥匙插进了锁孔。
我深吸一口气，把星噬重新展开。
不管你是谁，不管你背后还有多少东西，今天这扇门，我不会再让你多开一寸。
海底那家伙终于动了。
它一步踏出深渊，站在裂缝边缘，百米高的身躯挡住整片天空。冷光扫过战场，最后落在我脸上。
“你阻止不了结果。”它说。
我握紧拳头，掌心的字烫得像要烧起来。
“但我能打断过程。”
它抬手，掌心再次对准我。
我摆出战斗姿势，左眼紫瞳全力运转。
它没再召唤丝线。
它只是开口，说了一个词：
“重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