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趴在地上，脸贴着冰冷的地面，嘴里有股腥味。凌霜在我前面，背靠着我，呼吸也不稳。刚才那一击震得我骨头都在响，经脉里像塞了团乱麻，扯得生疼。
头顶上空静了几秒。
就在这时候，东南方向传来一阵风声。不是普通的风，是灵气被撕开的声音。
我抬头，看见苏清雪站在那里。她没穿战甲，就是一身素白长裙，手里握着一把剑。剑身很薄，通体泛青，像是药炉里炼出来的那种颜色。
她抬手，剑尖向上一划。
咔——
空气裂开了。
一道口子从天劈到地，紫金色的光从裂缝里涌出来。那光不烫人，但照在皮肤上有种麻痒的感觉，像是草药泡进温水里的那种滋味。
裂缝后面浮出一座山谷的影子。山不高，林子密，谷口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三个字：药王谷。
我脑子里嗡了一下。
系统立刻跳出来：【检测到高纯度灵气潮，是否吞噬？】
“吞。”我在心里说。
胸口那个漩涡自动张开，开始吸那些外溢的灵气。紫金光像水流一样往我这边卷，钻进皮肤，顺着血管往下沉。刚进来的气有点冲，但我强行压住，让它归入丹田。
这灵气……不对劲。
它一进体内，我就觉得识海深处有什么东西动了。像是封了很久的一本书，突然被人翻开了一页。
《药王典籍》。
我记得这个名字。之前在某次战斗后，系统奖励里抽到过残篇，一直卡在识海里用不了。现在这些灵气一碰它，书页自己开始翻动，一行行字亮了起来。
苏清雪站在裂缝前，没动。她看着我，眼神不像平时那样温和。
她忽然一闪，人已经到了我面前。
剑尖抵住我的喉咙。
一点凉意贴上来，皮肤破了，血珠冒出来。
“五百年前你欠我的，”她说，“现在该还了。”
我没动，也没往后退。嗓子被压着，说话有点费力：“你说我还，那你先说清楚，我欠什么？”
她手腕一压，剑锋陷进去半分。血顺着脖子流下来，滴在衣领上。
“命。”她说，“一条命。”
我不笑了。
她盯着我：“你忘了没关系，我记得就行。那天你在谷口倒下，浑身是血，快死了。是我把你拖进去，用药吊着一口气。七天七夜，换了三十六副方子，才把你救回来。”
我听着，没打断。
“可你醒来第一句话是什么？”她声音低了一点，“你说‘我不认识你’。”
我眨了眨眼。
她说得对。我真的不记得。
她继续说：“你不认我也就算了。后来龙魂觉醒，你要走，我说跟你一起。你说不行，说我太弱，保护不了你。然后你走了，再没回来。”
我张嘴想说什么。
她冷笑一声：“五百年。我等了五百年。你以为我是为了药王谷的名声？是为了当传人？我不是。”
她靠近一点，剑还是贴着我脖子：“我是为了你活着回来跟我说一句谢谢。可你连这个都没给。”
我看着她眼睛。里面没有泪，只有火。
“所以你现在要杀我？”我问。
“不是杀。”她说，“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把龙魂分我一半。”
我愣住。
“你凭什么？”我慢慢说。
“凭我为你死过一次。”她声音哑了，“那次你中毒，无解。我割开手腕，把血喂给你。药王血脉混进你经脉，才把你拉回来。那一晚，我差点没醒过来。”
我脑子轰地炸开。
难怪刚才吸灵气的时候，《药王典籍》会动。原来不是巧合。她的血，早就和我连上了。
我忽然伸手，抓住她持剑的手腕。
她没挣，也没用力。
我低头，一口咬在她食指上。
她身体抖了一下。
我含着那滴血，舌尖尝到一股味道。苦的，又带点清香，像是熬干的药汁。还有血的腥气。
我抬头，嘴角带血笑了一下：“这样才算还债。”
她瞪着我，嘴唇发白。
系统提示跳出来：【血脉融合度+5%】
她瞳孔猛地一缩。
剑势松了半寸。
我没放手，反而抓得更紧：“你说我欠你一条命。那你现在要拿走龙魂，是不是又要让我死一次？”
她没说话。
“你要一半龙魂，”我盯着她，“那你有没有想过，它要是离体，我会不会活？你当年救我，就是为了今天亲手杀了我？”
她手指颤了一下。
“我不知道你等了多久。”我说，“但我知道你现在站在这里，不是来报仇的。你是来确认一件事——我到底记不记得你。”
她眼眶红了，但没哭。
“我不记得五百年前的事。”我放开她的手，慢慢站起来，抹掉嘴角的血，“但我记得现在。你在我身边，不是因为我需要药王谷，是因为你是苏清雪。”
她握着剑，没动。
“你要龙魂，”我看着她，“可以。但不是现在。等这一战打完，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但现在，你不能动它。”
她低声说：“万一你死了呢？”
“那你也得等我死。”我往前一步，“没死之前，它就是我的。你想拿，就得先杀了我。”
她盯着我看了很久。
风吹过来，把她的头发吹乱了。药王谷的虚影还在裂缝里晃着，紫金光一点点往外渗。
她终于开口：“你总是这样。别人对你好，你装不知道。别人逼你，你偏要硬扛。”
“那你还不了解我？”我笑了笑，“你要真想让我还债，就别用剑指着我。你该知道，我最吃软的。”
她闭了下眼。
再睁开时，剑收回了一寸。没完全离开脖子，但不再压着伤口。
“我不信你。”她说，“我不信你说记得我。你连我名字都叫不全，以前总把我跟别人搞混。”
“那是以前。”我说，“现在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
“因为现在我知道，”我看着她，“谁真的在乎我。”
她呼吸顿了一下。
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战舰重新启动的声音。天空云层开始翻动，机械文明的舰队还没走，修真联盟的人也还在高空盯着。
这片战场，还没安静多久。
她忽然说：“你刚才吞的那些灵气，不只是药王谷的。”
我挑眉。
“那是‘本源药气’。”她说，“只有历代药王才能调动。我打开裂缝，是因为感应到了你的血脉变化。你体内的典籍醒了，说明它认你为主。但我才是传人，它不该听你的。”
我摇头：“它不是认主，是认血。你的血进过我身体，早就分不清谁是谁了。”
她咬了下唇。
“所以这不是我能控制的。”我看着裂缝，“是你跟我一起唤醒的。”
她没反驳。
风更大了，吹得她裙角翻飞。她站在那里，像一棵长在悬崖边的药草，风吹不倒，雨打不烂。
我伸手，轻轻碰了下她脸颊。
她没躲。
“你要答案，”我说，“我可以给你。但不是用剑逼出来的。等打完这场仗，我去药王谷，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事情说清楚。”
她看着我：“你要说什么？”
“说你救过我。”我收回手，“说我欠你。说我……没忘。”
她眼底动了一下。
剑尖彻底离开我脖子。
但她没收剑，也没关裂缝。药王谷的影子还在空中飘着，灵气继续往外冒。
我胸口的漩涡还在转，慢慢吸收那些散逸的能量。《药王典籍》在识海里一页页翻开，有些内容开始能看懂了。
她忽然问：“你刚才咬我，疼吗？”
我一愣。
“我是说，”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指，“你尝到苦味了吗？”
“尝到了。”我说，“很苦，但咽下去之后，有点回甘。”
她没说话，只是把剑横在胸前，指尖轻轻抚过剑刃。
远处云层裂开一道缝，阳光照下来，落在她肩上。
我站着没动。
她也没走。
裂缝还在，光还在流，风还在吹。
她的手指还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