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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脚步声像钝锤,一下下砸在凌昊紧绷的神经上。透过木板缝隙,他能看到壮硕黑影的轮廓越来越近,浓烈的汗臭混着劣质酒气扑面而来——在这连饭都吃不饱的戌吊,竟有人能弄到酒,足见这群人的蛮横。黑影嘴里嘟囔着污言秽语,双眼在黑暗中泛着浑浊的光,像饿狼盯着猎物,肆无忌惮地扫过这简陋的窝棚,仿佛要把木板后的一切都看穿。

凌昊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破胸腔,全身肌肉绷紧到发疼。他死死捂着小女孩的嘴,能感觉到她小小的身体在怀里剧烈颤抖,却被吓得连呜咽都发不出。他自己也屏住了呼吸,大脑飞速旋转,却一片空白——冲出去是死,躲在这里被发现,狭小的窝棚里连躲闪的地方都没有,也是死。

就在那只粗糙发黑的手即将碰到破木板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吼叫:“癞头!磨磨蹭蹭干什么?一个破垃圾堆能藏金子?快过来!这边有动静!”

被称作“癞头”的男人动作一顿,不满地啐了一口,又狐疑地瞥了眼窝棚。或许是这窝棚太破太矮,实在不像藏着“好货”的样子,他最终还是骂骂咧咧地转身,朝着同伴的方向快步走去:“催个屁!要是啥都没有,看老子不揍你!”

脚步声渐渐远去,伴着另外几人的粗野调笑和翻找东西的哐当声。凌昊依旧僵在原地,直到那伙人的喧哗彻底转移到远处,才敢极其缓慢地吸进一口冰冷的空气——肺部因长时间憋气而灼痛,后背的冷汗早已浸透麻布衫,冰凉地贴在皮肤上。

危机暂时解除。

他缓缓松开捂在女孩嘴上的手,小女孩立刻大口大口地喘气,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凌昊轻轻拍着她的背,自己的手也在微微颤抖——这就是石川说的“野狗”?比起白天为一口吃的争斗的可怜人,这些家伙更有组织,也更残忍,眼里满是恃强凌弱的恶意。

这一夜,凌昊再也不敢合眼。他竖着耳朵,像警惕的孤狼,捕捉着外面任何一丝动静,直到天际泛起灰白,那伙人的声音彻底消失,才稍微松了口气。

天色微亮,戌吊从死寂中“醒”了过来。幸存的人们像地鼠似的从各个角落钻出来,脸上带着麻木的疲惫,又开始了新一天的挣扎——找水、找吃的,找能活下去的机会。

凌昊带着小女孩从窝棚里爬出来,寒冷和饥饿像两只手,死死攥着他的胃。他没敢耽误,按照石川指点的方向,立刻往西边的乱石坡走。

沿途的区域比之前更破败,断墙残垣间满是垃圾。凌昊牵着小女孩,尽量贴着废墟边缘走,避开主干道。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既在找可能的地薯,也在警惕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路上,他们看到一具蜷缩在墙角的尸体,身体早已僵硬,脸上覆着一层薄霜。没人多看一眼,路过的人都麻木地绕行,仿佛那只是一块石头。凌昊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捂住小女孩的眼睛,加快脚步离开——他不想让这孩子过早看清这世界的残酷。

终于到了乱石坡。这里地势崎岖,大小石块间缠着干枯的荆棘,扎得人皮肤发疼。凌昊让小女孩躲在一块大岩石后面,叮嘱道:“别出来,等我叫你。”自己则捡起一根尖锐的木棍,开始在石缝里翻找。

土地比想象中坚硬,木棍戳下去只能留下一个浅坑。他挖了许久,手上磨出的水泡破了,鲜血渗出来,沾在木棍上,火辣辣地疼,却只找到几块拇指粗细、干瘪扭曲的地薯根茎。

他没敢放弃,继续专注地挖着。就在这时,指尖突然触到一块相对饱满的根茎——他心中一喜,刚要拨开周围的土石,坡上突然传来一声粗鲁的呼喝:“嘿!那边的!”

凌昊的心猛地一沉,抬头望去——三个男人正站在坡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们穿着比一般人稍好的破烂皮袄,身材壮硕,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正是昨晚那伙人中的几个!

“小子,手挺快啊?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为首的刀疤脸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眼神里满是挑衅。

凌昊慢慢站起身,悄悄把挖到的地薯塞进怀里,同时不动声色地将小女孩完全挡在身后。“不知道,我只是来找点吃的。”他尽量让声音保持平静,却能感觉到手心的冷汗在往下淌。

“不知道?”旁边的瘦高个嗤笑一声,往前迈了一步,“现在告诉你——这片坡,是我们‘野狗帮’的!在这里找到的东西,都得交上来!”

刀疤脸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少跟他废话!把东西拿出来,还有你后面那小崽子,藏了啥也一并交出来!”他的目光越过凌昊,落在小女孩身上,带着令人恶心的打量,像在看一件可以随意抢夺的物件。

凌昊的拳头瞬间攥紧,指甲嵌进掌心——交出地薯,他们今天或许能活,但明天呢?而且这些人的眼神,明显不止想要食物。石川的话突然在脑子里响起:“心可以软,但手一定要硬。”

“如果我说不呢?”凌昊的声音冷了下来,他知道退缩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

“哟呵?还挺横?”刀疤脸像是听到了笑话,和同伴对视一眼,狞笑着从坡上走下来,“看来得让你学学戌吊的规矩!”

三人呈半包围状逼近,压迫感像潮水似的涌来。凌昊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架躲不掉了。他猛地将小女孩往旁边的灌木丛后一推,低喝:“躲进去!别出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瘦高个已经冲到他面前,一拳直捣他的面门——速度不算快,力道却足,带着风声。若是昨天的凌昊,或许只能硬抗,但经历了虚袭的生死考验,他的神经反应竟敏锐了些。就在拳头即将碰到他时,凌昊猛地侧身躲过,脚下下意识地一绊!

瘦高个没想到这看起来瘦弱的小子敢还手,重心一歪,往前扑去。凌昊眼中闪过一丝狠劲,抓起手中的尖锐木棍,用尽全力扎向瘦高个的大腿!

“噗!”木棍尖刺进肉里,发出闷响。

“啊——!”瘦高个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抱着大腿滚倒在地,鲜血瞬间染红了裤腿,在干燥的土地上裂开一小片深色。

这突如其来的狠辣,让刀疤脸和另一个同伙都愣了一下——他们没想到这个小子下手这么果断。凌昊拔出染血的木棍,胸口剧烈起伏,眼神却像被逼到绝境的狼,凶狠地瞪着剩下两人,木棍尖端的血一滴滴落下,砸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妈的!找死!”刀疤脸反应过来,勃然大怒,从后腰抽出一把锈迹斑斑的短刀,刀刃上还沾着黑褐色的污渍;另一个同伙也掏出一根钉着钉子的木棒,狰狞地看着凌昊。

动了武器,就不再是争抢食物,而是要人命了。凌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哪怕是一把生锈的刀,也能轻易杀死他。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

“呜——呜——呜——”

低沉、压抑的号角声突然从瀞灵廷的方向传来,像从灵魂深处滚过,回荡在整个流魂街的上空。这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威严,让人心头发颤,不敢违抗。

正准备扑上来的刀疤脸两人动作猛地一僵,脸色瞬间大变。“妈的!真央灵术院的‘召集号’!”刀疤脸啐了一口,脸上满是不甘,却又带着忌惮。

“老大催我们回去!别惹事了!”另一个同伙急忙拉他的胳膊,语气里满是慌乱。

刀疤脸恶狠狠地瞪着凌昊,眼神像要把他生吞活剥:“小子!算你走运!下次再让老子碰到,弄死你!”他扔下狠话,和同伴匆忙扶起还在哀嚎的瘦高个,几乎是跑着离开了乱石坡,仿佛那号声是什么洪水猛兽。

凌昊愣在原地,紧握着滴血的木棍,浑身因肾上腺素激增而微微颤抖。他不知道什么是“真央灵术院”,也不知道“召集号”意味着什么,只知道自己又一次从鬼门关逃了回来。

他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平复下狂跳的心脏。

他快步走到灌木丛边,把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女孩拉出来。“没事了,他们走了。”他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未消的颤抖。小女孩扑进他怀里,终于忍不住小声抽泣起来,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

凌昊安抚着她,目光却望向号声传来的方向——那里藏着能让“野狗”忌惮的秩序和力量。这个尸魂界,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复杂,除了流魂街的弱肉强食,还有着另一套规则。

他重新挖出那块相对饱满的地薯,又收集起之前找到的几块小的,虽然不多,却也是活命的希望。他带着小女孩找到一处隐蔽的石缝,用手粗略擦了擦地薯上的泥土,把最大的那块递给她:“吃吧,慢点。”

地薯又硬又硌牙,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和涩味,难以下咽。但小女孩饿极了,小口小口地啃着,嘴角沾了泥土也不在意。凌昊自己也拿起一块,机械地咀嚼着——粗糙的食物划过干涩的喉咙,疼得他皱眉,却实实在在地缓解了那股烧心的饿意。

他看着小女孩努力吃东西的样子,又看了看自己磨破渗血的手掌,和那根染血的木棍——今天靠狠劲和运气躲过了危机,但下次呢?下次遇到更强的敌人,遇到虚,他还能这么幸运吗?

力量。他需要真正的力量,不是靠运气的狠劲,是能稳稳护住自己和身边人的力量。

那号声、那代表着秩序的地方……一个模糊的念头,像黑暗中冒出的微光,第一次在他心里清晰起来——或许,那里能找到他想要的力量。

吃完地薯,体力稍微恢复了些。凌昊没敢耽误,决定去石川说的南边废弃蓄水池找水——在这地方,水比食物更重要。

他依旧贴着废墟边缘走,避开可能遇到人的地方。南边的环境更荒芜,蓄水池是一个巨大的干涸石坑,只有坑底最低洼处,残留着几个不大的水洼,浑浊得能看到水底的泥沙。水洼旁边散落着不知名的细小骨头和腐烂物,看得人心里发毛,果然如石川所说,这水喝不喝得下,全看能不能忍。

凌昊先仔细观察了四周,确认暂时安全,才带着小女孩小心翼翼地走下坑底。他选了一个看起来相对干净的水洼,用手捧起一点水,先尝了一口——土腥味和腐味直冲鼻腔,却没有明显的毒性。他让小女孩也喝了些,又用找到的破葫芦瓢尽量装满水,挂在腰间。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目光无意间扫过蓄水池边缘的干燥石壁——上面似乎刻着什么。

他好奇地走近,只见石壁上刻着几幅简陋的壁画,线条粗糙,被风雨侵蚀得有些模糊,看起来年代久远。

第一幅,画着许多小人跪在地上,朝着一座发光的高塔跪拜,塔尖泛着白光,像在指引方向。

第二幅,画着一些穿统一袍服的人,手里拿着长条状的东西(像是刀),正在和许多扭曲的、长着尖牙的怪物战斗,地上还躺着几个小人的轮廓。

第三幅,画着那些穿袍服的人,将怪物赶进一个黑色的裂缝里,裂缝周围冒着黑气。

最后一幅,画着高塔洒下光芒,许多小人在欢呼,但画面角落,却有几个小人被锁链捆着,拖入地底,看不清拖他们的是什么,只留下一道黑色的影子。

这些画是什么意思?是记录过去的事吗?穿袍服的人是死神?那些怪物是虚?被拖走的小人又代表了什么?凌昊盯着壁画,试图读懂背后的含义,心脏却莫名地发紧。

就在这时——

“哧……”

一声极轻微的气流声,突然从他身后不远处响起!

与此同时,一股熟悉的、冰冷粘稠的灵压,像墨汁滴入清水,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那是虚的气息!

凌昊的血液瞬间冻僵,猛地回头!

只见蓄水池另一端的阴影里,一个苍白扭曲的身影正缓缓凝聚成形。它比之前遇到的虚小很多,形态也不稳定,像一团半透明的苍白凝胶,表面还在不断蠕动,中央一个不成形的空洞正对着他们,发出“哧哧”的声响,满是对灵魂的贪婪。

一只新的虚!而且距离他们不到二十米!

它似乎刚成形,还在适应环境,但那股锁定灵魂的恶意,已经毫不掩饰地罩住了凌昊和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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