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过中天时,院中终于没了人声。两个守卫抱着长刀倚在廊柱下,其中一人奸笑着用刀鞘戳了戳同伴,说道:这批姑娘质量不错,一会儿咱哥俩轮流进去验验货......话音未落,寒光乍现,赤炎刀如毒蛇吐信般贯穿他的咽喉,温热的血溅在青石板上。另一人刚要抽刀,脖颈已被叶凌扣住,咔嚓一声脆响,瘫软在地。
推开门的瞬间,霉味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三十几个姑娘蜷缩在角落,惊恐的目光像受惊的兔子般望着突然闯入的身影。叶凌扯下衣襟擦拭刀上血迹,沉声道:别怕,我是来救人的。待安抚下众人情绪,得知她们基本上都是云溪镇以及附近村落的姑娘,或是被抢或是被骗或是被卖的姑娘。
叶凌摩挲着刀柄思索:院中尚有二十余名护卫,村内暗哨不知几何,贸然冲突定会惊动全村,我一个人倒是不怕,但是这些姑娘恐怕难以全部成功带出去。忽然瞥见门口的两具护卫尸体,眸光一亮,计上心头。他告诉众人安静的在此处等他,他去想办法救大家出去,然后便匆匆离去。
叶凌离去后,死寂如同蛛网般瞬间笼罩整个房间。姑娘们呆坐在原地,还没有缓过神来,有人瞪大双眼,空洞地望着房门;有人紧紧抱住膝盖,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小声的啜泣声断断续续地在角落里响起;有人试图开口说话,嘴唇动了动,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是垂下头,用衣袖默默擦拭脸上的泪痕。
恐惧如同阴霾,压得众人喘不过气,她们既害怕叶凌一去不返,又担心随时会有敌人闯入,每一秒的等待都如同煎熬,在未知的恐惧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一刻钟后,终于有人忍不住发声说道:肯定是骗子!哪有孤身一人敢闯贼窝的?八成早跑了!她身旁几个瑟瑟发抖的女孩被说动,颤巍巍往门口挪步。
站住!清冷女声如冰锥刺破混乱。灰衣少女缓步上前,都回去,谁都不许出去!你们这样贸然出去,不仅不会逃出去,还会破坏刚刚那位少侠的计划,陷他于危险之中。这次押送我们的护卫就有二十余人,这个院子里、村子里有多少人我们更是不得而知,而且我们现在在哪?往哪个方向跑?这些问题我们都不知道,依靠自己根本不可能逃出去。现在唯一的出路,就只有等那位少侠的消息。大家保持冷静,尽快恢复体力,一会儿我们一起逃出去。”听完她的话,刚刚准备逃跑的姑娘又都退了回去,其他姑娘也都安静下来,找地方坐好开始恢复体力。
等待的时间总是特别煎熬,尤其是在恐惧中等待,又过去了半个多时辰,叶凌还没有回来。刚刚要逃跑的那个姑娘终于又忍不住了,她站起来说道:“那个人肯定是逃跑了,要不也是被抓了,他一个人怎么可能救得了我们这么多人。刚刚我就说一起跑,现在又浪费了这么长时间,如果再不跑,我们就真没机会啦。”周围少女被她这么一说,又开始慌乱起来,不知该听谁的,是跑还是再继续等待。
刚刚那位灰衣少女见状微微皱起眉头,说道:“大家安静,刚刚我已经说过了,只靠我们自己根本跑不出去,大家再耐心等一会儿。另外现在还没人过来,就证明刚刚那位少侠还没被发现,我们暂时是安全的。”
那位带头要逃跑的姑娘说道:“大家别听她的话,她也说了只是暂时安全,一会天就亮了,我们再想跑就更不可能了,还不如趁着天黑,拼一把,就算被发现也比在这里等死强。”周围原本还犹豫的人,已经有些被她说动了,开始朝着门口走去。
灰衣姑娘不得已,释放出炼气中期的灵压,冷冷说道:“谁都不许出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然后,她又突然转向挑事者,眼中闪过寒芒,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这里大部分都是普通人,而你却是炼气初期的修士,你是想趁大家逃跑制造混乱,给你创造机会,让她们当替死鬼?话音未落,一道灵力凝成的利刃已洞穿挑事者胸口。少女擦去溅在衣襟的血迹,环视众人:谁再妄动,下场一样。屋内顿时鸦雀无声。
时间又过去了半个时辰,就在灰衣少女也快压不住的时候,叶凌终于回来了。叶凌推开房门。他肩头沾着草屑,怀里抱着十多套染血的护卫服。扫过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周围众人,灰衣少女上前简单说明了刚刚的经过,叶凌听后点了点头。
叶凌将衣服扔在地上:换上这些衣服,咱们装扮成护卫,其他人藏到马车里,不要出声。他握紧刀柄,大家赶快行动,趁天亮之前,我们就出去。
灰衣少女手脚麻利地开始换衣服,其他人也跟着动起来,同时,她还低声指挥着姑娘们:“把裙摆掖进腰带,别露出破绽。”大家都在有条不紊地做着准备,很快就准备妥当。
叶凌深吸一口气,握紧了腰间的赤炎刀,走在队伍最前方。月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一行人推着马车缓缓朝着大门出口处走去,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站住!不住一晚上吗?这次怎么这么着急走啊?”刚走到门口,一道黑影闪现,手持长枪的守卫警惕地拦住了去路。叶凌神色自若,不慌不忙地掏出那枚令牌,在守卫面前晃了晃,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地说道:“万宝楼有急事,让我们送完货就赶紧回去,耽误了时辰,我们可担待不起啊?”
守卫看了眼令牌,也并未多说,摆了摆手,示意放行。于是,叶凌抬手示意队伍继续前进。出了门,在出村的路上,又遇到几拨巡逻的人,每次叶凌都沉着地亮出令牌,重复着同样的借口。随着离村口越来越近,他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下。
终于,一行人跌跌撞撞却平安地走出了郑家村。晨雾在脚边缭绕,似是还未散尽的惊魂。叶凌转身,望着这群衣衫褴褛、眼神仍带着惊惶的姑娘,赤炎刀上的血迹已干涸,凝成暗红色的痂。
诸位,就此别过。他抱拳,声音低沉。然而回应他的,是此起彼伏压抑的啜泣。灰衣少女走上前,说道:公子,您能将我们救出来已经是天大的恩情,本不该再有其他请求。但是,我们这些姑娘现在已经无家可归,如果没有人收留,很快就会被抓回去,还请公子为我们指条明路。”
其他姑娘听闻,也都纷纷跪倒,请求叶凌不要离开,三十余双眼睛,或惶恐、或无助,如同暴风雨中飘摇的萤火,不知该飞向何方。
叶凌喉结滚动,思考良久,确实如灰衣少女而言,如果这些姑娘离开她,又没有人保护,很快就会被发现再次抓起来,甚至被杀掉,但是他现在也没法在身边带着这些人。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若无处安身,你们可前往赤霄镇城主府。找到城主夫人方倩,就说故人叶凌恳请收留。这话如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一阵骚动。有人难以置信地瞪大眼,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安的低语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大家不知道,是不是仅凭一句话就能将她们这么多人收下。
还是灰衣少女率先恢复平静,她再次向叶凌拱手施礼:“感谢公子救命之恩!”这时,叶凌从怀中取出一个储物袋,沉甸甸的分量还带着余温。他将袋子递到灰衣少女手中:这里面的东西带给方倩,让她也好好照顾你们。粗糙的麻绳勒痕还蜿蜒在少女腕间,她指尖轻触袋口金丝绳,一股灵力波动随之散开。
当储物袋内的流光溢彩映入眼帘,灰衣少女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里面有很多灵石和丹药,每一样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她猛地抬起头,声音颤抖着说道:公子!。
叶凌摆了摆手,没让她说出口。然后,身影一闪,已飞出数丈远,只留下衣袂翻飞的残影。这个储物袋是李铁山母亲交给叶凌的,现在又交到这些被绑的姑娘手中,也算完成一位善良老人替儿子赎罪的愿望了。至于灰衣少女能不能将姑娘们平安带到赤霄镇,方倩能不能安顿好这些姑娘,叶凌在内心中是坚信不疑的。学会相信别人,是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