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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陈声的婚姻像一架走音的钢琴。

>他是先锋电子乐制作人,我是古典钢琴教师。

>十年婚姻里,我们共用琴房却活在截然不同的声波里。

>他耳机里震耳欲聋的工业噪音淹没我指尖的肖邦。

>深秋音乐会后我流产,他因设备故障缺席。

>初雪那夜,他送我一首冰冷刺骨的电子曲《癌变》。

>“这就是你在我脑子里的样子。”他说。

>离婚前最后七天,我们搬离共同的家。

>搬运工抬走施坦威时,我最后一次按下中央c。

>那个澄澈单音在空荡房间震颤,穿透他踏雪的脚步声。

>原来十年错频,只为听清别离时这一声纯粹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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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琴键是冰冷的。我的指尖落下去,像敲击一块拒绝融化的冰。车尔尼740第29条,那几处顽固的快速音群,总在指尖下溃不成军。一遍,又一遍。指关节酸痛得发木,指甲边缘的皮肤因过度摩擦而变得薄脆、刺痛。空气凝滞不动,只有琴弦被击打后沉闷的余震,在房间里迟钝地扩散,很快又被厚重的寂静吞噬。这架施坦威b211庞大的身躯在昏暗中沉默着,光滑的漆面映着窗外城市遥远、模糊的霓虹微光,像一片死寂的深潭。我弹奏着,却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声音被困在木头与钢铁的牢笼里,怎么也冲不破这令人窒息的包围。

直到一股锐痛毫无预兆地从指甲边缘炸开,直刺神经。我倒抽一口冷气,猛地缩回手。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我看见左手中指指甲根部裂开一道小小的口子,一小滴深红的血珠正迅速渗出来,饱满得触目惊心。

我僵住了,视线死死钉在那一点刺目的红上。它像一颗小小的、恶意的果实,在象牙白的琴键上缓慢地凝结。不是鲜红,是更暗沉、更粘稠的颜色。空气里似乎飘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带着铁锈味的腥气。胃里毫无征兆地一阵翻搅,一股酸水猛地涌上喉咙。我捂住嘴,干呕了两声,空荡荡的胃囊痉挛着,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冷汗瞬间浸透了薄薄的睡裙后背。手指的疼痛还在持续,尖锐地提醒着某种失控的、病态的东西正在蔓延。

就在这令人作呕的眩晕感中,我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门廊阴影里一个凝固的轮廓。陈声。他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客厅方向漏过来的光线,吝啬地勾勒出他半边肩膀和下巴僵硬的线条。他整个人陷在黑暗中,像一尊沉默的、没有温度的雕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一种冰冷的注视,如同实质般压在我裸露的颈后皮肤上。我们之间隔着十几步的距离,却像隔着一片凝固的海洋。他耳机里漏出的声音,那低沉的、带着工业金属冰冷质感的节拍,如同遥远地壳深处传来的闷响,固执地钻进我的耳膜,粗暴地碾碎了我琴音残存的微弱回响。

我的血,滴在他的琴键上。他的噪音,填满我的寂静。十年了。这架昂贵的施坦威b211,这间精心设计的、吸音良好的琴房,这所我们曾称之为“家”的房子……它们见证的,从来不是琴瑟和鸣。而是两个灵魂,各自囚禁在自己的声波牢笼里,徒劳地撞击着透明的墙壁。

十年前,当陈声把这架崭新的施坦威b211推进我们租住的狭小公寓客厅时,那巨大的黑色琴身在日光灯下流淌着近乎液态的光泽。他额头渗着细密的汗珠,眼睛却亮得惊人,像藏了两簇跳跃的火焰。他小心翼翼地掀开琴盖,象牙白的琴键阵列在眼前展开,温润如玉。

“试试!”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雀跃的喘息,手指兴奋地在那光滑的琴盖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我屏住呼吸,指尖带着朝圣般的虔诚,轻轻落在中央c的位置。那个饱满、沉稳、带着木质暖意的单音瞬间充盈了整个空间,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它像一个承诺,一个锚点,稳稳地落在我们新生活的起点上。我抬起头,撞进陈声盛满笑意的眼睛里。那一刻,客厅狭小的空间仿佛被这声琴音无限延展,充满了无限可能的光。

“中央c,”他咧嘴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手指在空气中模拟着弹奏的姿势,“永远在中间,永远最稳当。”他走过来,带着年轻身体特有的热气和汗味,从背后环住我,下巴搁在我的颈窝,声音低沉而满足,“就像我们。”

那时,他的工作台还挤在客厅的角落,一台笨重的电脑显示器闪烁着幽蓝的光,旁边散落着各种缠成一团的线材和几个造型奇特的电子设备。有时,当我沉浸在巴赫的复调迷宫或肖邦的夜曲涟漪中,他会摘下巨大的监听耳机,像个好奇的孩子一样凑过来,指尖小心翼翼地拂过我的手背,然后笨拙地按下几个琴键,发出一串突兀的、不成调的音符。我们相视而笑,他眼中没有被打扰的不耐,只有纯粹的、被音乐本身打动的光亮。那种时刻,古典的严谨与电子的自由,仿佛真的能在同一个空间里找到某种奇妙的共振。

然而,共振是短暂的。生活的砂纸日复一日地打磨着最初的光滑表面,露出底下粗糙的纹理。他的工作室搬进了特意隔出来的小房间,厚重的隔音门一关,便是一个独立运转、与世隔绝的星球。门内,是他日益膨胀的电子王国——那些精密的合成器、调音台、效果器发出各种尖锐的蜂鸣、混沌的底噪、强劲的鼓点,汇聚成一股股无形的音浪。即使隔着厚重的门板,那些低频的震颤依然能顺着地板、墙壁爬行过来,如同某种活物的呼吸,顽固地渗透进我的琴房。

渐渐地,陈声耳朵上那对巨大的黑色监听耳机,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即使在客厅,在厨房,在深夜的书桌前,它们也牢牢地扣在他的头上,像两片坚硬的黑色甲壳,将他与外界隔绝。他沉浸在自己构建的、充满未来感和破坏力的声波世界里,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手指在控制器上飞快地滑动、敲击。他的音乐越来越先锋,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冰冷。那些曾经能让他摘下耳机凑过来的巴赫或肖邦,如今似乎再难穿透那层厚厚的“甲壳”。

“陈声?”我端着刚煮好的咖啡,站在他工作室敞开的门边。他背对着我,巨大的屏幕上是密密麻麻、不断跳动的波形图,像一群狂躁不安的深海生物。耳机里漏出的声音,是某种高频的、如同金属摩擦般令人牙酸的噪音,混杂着沉重得让人心悸的鼓点。

他没有回头,甚至没有一丝察觉。

我提高声音:“咖啡放桌上了。”

他的肩膀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但敲击键盘的手指没有丝毫停顿。屏幕上,一条代表低频的粗壮波形陡然拔高,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震得我脚下的地板都似乎跟着一跳。那杯放在他桌角的咖啡,棕色的液面清晰地荡开了一圈涟漪。我默默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关门声被门内汹涌澎湃的电子音浪瞬间吞没,连一丝涟漪都没留下。

我们的对话,开始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扭曲的毛玻璃。我谈论着学生的进步、下周音乐会的曲目,他的回应常常慢了半拍,或者心不在焉地“嗯”一声,目光依旧黏在手机屏幕上那些跳动的频谱线。有时,他试图向我解释他新作品里某个精妙的声音设计概念,那些关于“颗粒合成”、“频移调制”、“随机性控制”的术语从他口中蹦出来,像一串串冰冷坚硬的代码。我看着他的嘴唇开合,却感觉那些词语撞在我的理解壁垒上,碎成毫无意义的粉末。我的世界是清晰的五线谱、严谨的和声逻辑、指尖传递的微妙触感;他的世界,是混沌的数据流、破碎的采样、被解构又重组的声波。我们像两条平行线,在同一个屋檐下无限延伸,却找不到一个交汇的点。

沉默,开始在房间的空隙里疯狂生长。它不再仅仅是声音的缺席,而是一种有质量、有温度的实体,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晚餐的餐桌上,只有碗筷磕碰的轻响。客厅的沙发上,我们各自占据一端,我翻阅着谱子,他盯着笔记本电脑上不断变化的波形,耳机线像一道无形的墙。那架曾象征着我们爱情开端的施坦威,静静伫立在琴房里,光滑的黑色漆面倒映着窗外流过的灯火,像一个巨大而沉默的旁观者,记录着房间里日益稀薄的暖意和日益厚重的疏离。

深秋的风,带着一种尖利的哨音,卷起人行道上枯黄的梧桐叶,打着旋儿扑向音乐厅厚重的大门。我裹紧米色的羊绒大衣,寒意依旧针一样刺透布料,直往骨头缝里钻。后台化妆间明亮的灯光下,镜子里映出一张被精心描绘过的脸,苍白,竭力维持着镇定,只有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疲惫泄露了端倪。小腹深处传来一阵熟悉的、隐隐的钝痛,像沉在水底的石块,时轻时重地硌着。我深吸一口气,指尖冰凉,轻轻抚上腹部。这个小小的秘密,还没来得及告诉陈声。或许,等今晚这场重要的独奏会结束?等他听到我指尖下流淌的《童年情景》?

“林老师,还有十分钟。”后台工作人员探头提醒,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激起轻微的回音。

我点点头,努力扯出一个微笑。化妆间的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嘈杂。我拿起手机,屏幕干干净净,没有未接来电,没有新信息。陈声的对话框,停留在下午我发过去的那句:“晚上七点半开始,等你。” 没有回复。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骤然缩紧。我再次拨通他的号码。听筒里传来漫长而空洞的忙音,一遍,又一遍,固执地重复着无人接听的节奏。那忙音仿佛带着冰冷的倒刺,刮擦着我的耳膜,一直刺进心里。小腹的钝痛似乎随着这忙音的节奏,一下下变得清晰起来。

“下面,有请着名钢琴演奏家林薇女士!” 主持人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带着职业化的热情。

镁光灯的光芒如同灼热的潮水,瞬间将我吞没。掌声在巨大的空间里升腾、回荡,形成一种带着压力的热浪。我走向舞台中央那架黑色的三角钢琴,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坐下,手指触碰到冰凉的琴键。视野有些模糊,台下是一片晃动的、没有具体形状的光晕。我闭上眼睛,试图捕捉舒曼笔下那些纯真的、梦幻般的音符。

第一个乐句从指尖流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小腹的疼痛骤然加剧,不再是钝痛,而是一股猛烈的、向下撕扯的力量,如同冰冷的铁钩狠狠拽住了身体深处。冷汗瞬间从额角、后背涌出。我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更尖锐的痛楚来压制那来自身体内部的暴动。指尖下的旋律变得艰难、滞涩,像在泥泞中跋涉。台下细微的骚动声如同蚊蚋钻进耳朵,评委席上有人皱起了眉头。

视野边缘开始发黑,舞台刺眼的光晕扭曲成一片混沌的漩涡。我强迫自己看向台下第一排那个预留的位置——空着。刺眼的红色丝绒座椅,像一个巨大的、嘲弄的伤口。陈声,他终究没来。

最后一个音符在虚弱的尾音中消散。掌声响了起来,稀稀落落,带着明显的迟疑和礼节性的敷衍。我甚至没能站起来鞠躬。巨大的眩晕感如同黑色的巨浪,彻底将我淹没。身体里那根绷紧的弦,在听到主持人宣布“演出到此结束”的瞬间,彻底崩断了。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和温热的液体汹涌而出,顺着双腿蔓延开。

后台瞬间乱成一团。惊叫声,慌乱的脚步声,有人冲上来搀扶我。我像一片浸透水的羽毛,沉重地向下坠去。在意识彻底模糊的漩涡边缘,我死死攥住助理小杨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里,破碎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陈……陈声……打给他……”

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划破了城市深秋的夜空,像一把锋利的锯子,反复切割着凝滞的黑暗。车顶旋转的红光透过车窗,在我脸上投下忽明忽暗、如同血迹般的斑驳光影。每一次颠簸,都牵扯着身体内部那个巨大的、空洞的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虚脱和冰冷的恐惧。我蜷缩在狭窄的担架床上,手无力地覆在小腹上,那里曾经存在的、微弱的搏动感已经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沉重的下坠感。

医院走廊惨白的灯光,冰冷地倾泻下来,照在光洁得能映出人影的地砖上。消毒水的气味浓烈得刺鼻,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医院特有的冰冷气息。我躺在移动病床上,被护士推着,轱辘碾过地面发出单调而空旷的回响。天花板上一盏盏日光灯飞快地向后退去,拉成一条条模糊的光带,晃得人头晕目眩。

身体深处似乎被彻底掏空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寒冷和一种精疲力竭的麻木。意识漂浮着,像一片浮在死水上的叶子。然后,一个熟悉的身影撞入了视野边缘的模糊光带里。

陈声。

他站在走廊尽头急诊室的指示牌下,身影被灯光拉得很长,显得有些佝偻。他穿着那件常穿的黑色连帽卫衣,头发凌乱,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惊愕、疲惫和……某种难以解读的焦灼。他快步迎了上来,脚步有些踉跄,带着室外的寒气。

“薇薇!”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喘息,手伸过来想要抓住我移动病床的边缘。

护士面无表情地挡了一下:“家属请让一让!”

他像是没听见,目光死死地锁在我脸上,那眼神复杂得像一团纠缠不清的乱麻,里面有惊慌,有痛苦,有难以置信,还有一种更深沉、更让人心寒的茫然无措。他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

“设备……演出前最后调试……关键的一路信号突然……全断了……”他语无伦次,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怎么也找不出原因……我……我……”他的解释苍白而无力,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砸在我已经麻木的心上。

我闭上眼,把头扭向一边。冰冷的泪水无声地滑过太阳穴,洇湿了枕头。身体的疼痛似乎在这一刻都远去了,只剩下心脏被一种巨大的、冰冷的绝望攥紧,挤压得无法呼吸。那空着的座椅,那无人接听的忙音,此刻都化作了实质的利刃,反复穿刺着那早已千疮百孔的信任。他的声音,他那些关于设备故障的解释,都变成了遥远而模糊的背景噪音,被走廊里其他病床的轱辘声、医护人员的呼喊声彻底淹没。我们之间,隔着的已经不止是声波,而是一片无言的、血肉模糊的废墟。

初雪毫无征兆地来了。细密的雪粒子在黄昏暗沉的天幕下无声地洒落,起初是试探性的,很快就变得密集起来,被凛冽的北风卷着,扑打在冰冷的窗玻璃上,发出沙沙的轻响。病房的暖气开得很足,但那股寒意仿佛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怎么也驱不散。我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灰白色的混沌世界一点点被染上薄薄的银白。床头柜上,护士送来的晚饭早已凉透,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油脂。

门被轻轻推开,带进一股走廊里特有的消毒水气味和一丝外面的寒气。陈声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亮着幽幽的光。他看起来比几天前更憔悴了,眼下的乌青浓重,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感觉……怎么样?”他站在床尾,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稳,目光却有些飘忽,落在我裹着厚被子的腿上,又迅速移开。

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雪。沉默在病房里弥漫,只有窗外风雪扑打玻璃的沙沙声。

他似乎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慢慢走到床边,将手中的平板递到我面前。屏幕上是某个音乐制作软件的界面,复杂的轨道和波形图交织着。

“这个……”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避开我的视线,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一下,“……完成了。给你听听。”

他点下了播放键。

没有前奏,没有铺垫。一声极其尖锐、扭曲、如同金属被暴力撕裂般的噪音,毫无缓冲地、狂暴地炸裂开来!它像一把高速旋转的电钻,带着足以穿透颅骨的恐怖高频,瞬间攫住了我的听觉神经!紧接着,沉重、黏滞、如同巨大心脏在污浊泥浆中搏动的低频轰然加入,一下,又一下,狠狠地砸在鼓膜上,震得整个胸腔都跟着发闷、发痛。在这令人极度不适的音效基底上,一些破碎的、尖锐的、仿佛玻璃被反复刮擦又碾碎的采样声效,如同幽灵般时隐时现,在混乱的声场中制造着更加神经质的刺痛感。整首曲子没有旋律,只有纯粹的、充满攻击性的噪音堆砌和令人窒息的节奏压迫,冰冷,残酷,充满了一种病态的、自我毁灭般的癫狂感。

我猛地闭上眼睛,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熟悉的恶心感直冲喉咙。这不是音乐。这是酷刑。是精神污染。是……癌变。

声音持续冲击着,像无数冰冷的针反复刺扎着大脑。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丝血腥的甜锈味,才勉强抑制住呕吐的冲动。身体的虚弱和精神的极度抗拒让我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那冰冷刺骨的噪音终于停止了。病房里只剩下我急促而压抑的呼吸声,还有窗外风雪更清晰的呼啸。

一片死寂中,陈声的声音响了起来,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癌变》。”他顿了顿,目光终于落在我脸上,那眼神空洞得可怕,里面没有歉意,没有温度,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被某种力量驱使着的坦白,“……这就是你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样子。”

话音落下的瞬间,窗外一阵狂风卷着密集的雪粒子狠狠撞在玻璃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我猛地睁开眼,直直地看向他。病房惨白的灯光落在他脸上,映出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荒芜和疲惫。那荒芜里,似乎也映着我此刻支离破碎的倒影。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奇迹般地平息了,只剩下一种彻底的、冰封般的死寂。

“陈声,”我的声音平静得出奇,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我们离婚吧。”

窗外的风雪声骤然变大,呼啸着灌满了整个房间,淹没了我们之间最后一点微弱的声息。

雪停了。阳光惨淡地穿透厚重的云层,吝啬地洒在覆盖着薄雪的城市街道上,反射出刺眼的白光。一周的时间,在收拾行李的窸窣声、纸箱封口的胶带撕拉声、以及心照不宣的沉默中,像一捧握不住的流沙,飞快地漏尽了。七天。离婚前最后的七天同居。

客厅里堆满了打包好的纸箱,贴着“书籍”、“衣物”、“杂物”的标签,像一座座沉默的纪念碑。空气里漂浮着灰尘和旧纸张的味道。那架曾经象征着我们爱情开端的施坦威b211,此刻也显得格外庞大而突兀,像一个被遗弃在废墟中的黑色巨人。它的琴盖合着,光滑的表面映着窗外灰白的天光,沉默无言。

我蹲在琴房角落,整理最后几本乐谱。指尖拂过那些熟悉的音符,肖邦、德彪西、拉赫玛尼诺夫……它们曾是我灵魂的避难所。现在,它们被一本本合上,封存在纸箱里,连同过去的十年时光。

陈声靠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一杯早已冷透的咖啡。他穿着那件旧了的灰色毛衣,袖口有些磨损。他瘦了很多,眼窝深陷下去,下巴的线条显得更加冷硬。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收拾,目光落在那些乐谱上,又缓缓移到那架钢琴上,眼神复杂得像一团纠缠不清的乱麻。有疲惫,有挣扎,有某种难以言喻的钝痛,还有一丝……冻结的茫然。我们之间隔着一片狼藉的地板,像隔着一片无法逾越的冰原。这七天里,除了必要的、关于物品归属的只言片语,我们几乎没说过一句完整的话。沉默成了唯一的语言,沉重地填满了每一个角落。

门铃响了,尖锐的声音划破了室内的寂静。

搬运公司的工人到了。两个穿着蓝色工装、身材壮实的男人走了进来,带着室外的寒气。“钢琴是哪一架?”其中一个问道,声音洪亮,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陈声指了指琴房的方向,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应和。

工人们动作麻利地在施坦威周围铺上厚实的毛毯,拿出专业的绑带和撬棍,开始小心地移动这个庞然大物。沉重的琴腿在地板上摩擦,发出沉闷的、令人心悸的拖拽声。滑轮转动,巨大的琴体缓慢而笨拙地转向门口,黑色的身影一点点填满了狭窄的门框,然后被小心翼翼地推了出去。

客厅里瞬间空出了一大块。光秃秃的地板上,只留下四个浅浅的、对称的压痕,清晰地印在灰尘里。那块地方,曾经承载着一个家庭的重量,一个梦想的轮廓。现在,它空了,像一个被剜去心脏的伤口,赤裸裸地暴露在惨淡的日光下。

工人们吆喝着,合力将钢琴挪上铺在门口的厚木板斜坡。沉重的琴体在木板上滑动,发出巨大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就在那庞大的黑色琴体即将被推出门口,彻底离开这个空间的瞬间——

我的身体像被一股无形的电流击中,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我猛地向前冲了两步,几乎是扑到了那即将消失的钢琴尾部。右手急切地、几乎是粗暴地掀开了琴键盖的后半部分!

象牙白的琴键阵列暴露在眼前,在灰暗的光线下泛着柔润而冰冷的光泽。

我的目光死死锁住最中间的那个位置——中央c。那个饱满、沉稳、曾是我们爱情起点的音符。那个他曾经笑着说“永远在中间,永远最稳当”的音符。

指尖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决绝,带着十年积攒的全部爱恋、挣扎、痛苦和无法言说的眷恋,重重地、狠狠地按了下去!

“噔——”

一个音。只有一个音。

那个饱满、澄澈、带着木质温暖底蕴的单音,如同被囚禁了十年的灵魂骤然释放,瞬间在整个空荡的房间里炸响!它脱离了任何乐曲的束缚,纯粹得如同水滴落入深潭,带着一种孤绝的力量,在四壁间猛烈地撞击、回荡!声波像无形的涟漪,一圈圈急速扩散开来,穿透弥漫的灰尘,穿透冰冷的地板,穿透凝固的空气,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穿透力,直抵灵魂深处。

门口,陈声的脚步猛地顿住了。他正侧身让开通道,一只脚已经踏在了门外覆盖着薄雪的台阶上。那个单音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他。他高大的身躯剧烈地震颤了一下,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后背。他没有回头,背对着我,肩膀的线条在那一刻绷紧到极致,然后无法抑制地微微佝偻下去,仿佛承受着千钧重压。他那只踏在门外雪地上的脚,像被冻住一样,死死地钉在了原地。门外清冽的空气涌进来,卷着雪后微尘的气息。

那个纯粹的、孤绝的c4单音,在空旷得令人心悸的房间里持续地震荡着,余韵悠长。它撞击着四壁,震动着空气,最后一丝尾音也终于不甘地消散,被无边的寂静彻底吞没。

世界陷入了绝对的无声。

陈声佝偻的背影在门口凝固了几秒。然后,那只踏在雪地上的脚,极其缓慢地、沉重地向前挪动了半分。靴底踩在松软的积雪上,发出一声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的“咯吱”声。

一步。

又一步。

脚步声在门外清冷的空气中响起,踏在初雪覆盖的台阶和人行道上,发出规律而沉闷的“咯吱……咯吱……”声。那声音没有停顿,没有犹豫,在空旷的雪后街道上,渐行渐远。

我站在原地,站在那巨大而刺眼的空白中央,站在那四个浅浅的琴脚压痕之间。指尖还残留着按下琴键时那冰凉坚硬的触感。耳朵里,是那一声孤绝的c4留下的、近乎耳鸣的真空般的寂静。

然后,在那片寂静的废墟之上,那远去的脚步声,一声,又一声,沉重地踏在雪地上的声音,终于无比清晰地、穿透一切地抵达了我的耳中。它不再是噪音的干扰,不再是隔阂的象征。

原来十年错频,所有喧嚣的争吵、冰冷的沉默、无言的伤害,层层叠叠,如同剥落坚硬粗糙的痂壳,最终露出的,竟是这样一声纯粹、简单、却也无比清晰的回响。

那“咯吱……咯吱……”的声音,是离别的脚步,是冰面碎裂的宣告,是……我们之间,终于唯一一次,再无杂音的共振。它清晰地指向唯一的终点——结束。

我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象牙白琴键的凉意。房间里巨大的寂静再次涌上来,温柔而冰冷地将我彻底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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