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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块桂花糕还在我掌心压着,糖霜的笑脸被蹭成了歪嘴。我正想把它塞回布包,腰上那截肉粉色的蠕动突然一僵——噬灵蚓皇不动了。

它头冲执法堂侧门,皮肉从肉色转成暗红,一圈圈泛光,像煮熟的肠子在冒热气。

我知道这德行意味着啥。

它要咬人,而且不是脚心那种小打小闹。

是喉咙。

是见血封喉的那种。

我手指刚抬起来,墙里就传来三声钟响,不是晨钟,也不是夜巡的梆子,是执法堂的血灯钟——一响警戒,二响围堵,三响……就是有人死了。

可这钟不该现在响。

除非……它已经咬上了。

我猛地把桂花糕拍在蚯蚓脑门上:“吃,吃完给我滚回来!”

它抖了抖,没动,嘴咧开,露出一圈锯齿状的肉刃。

我懂了,它不是犹豫,是在等我下令。

我压低嗓子:“去吧。”

它像条湿皮鞭一样弹出去,贴着墙根滑进门缝,连个响动都没出。

我原地站了两息,转身就走。刚迈一步,袖口一沉,辣椒粉包漏了,滑出半撮红末,落在我刚画完假血迹的墙根上。

糟了。

这玩意遇腐墨膏会冒烟,一冒烟就是阵法痕迹,执法堂那群狗鼻子立马能顺味儿找来。

我蹲下想补救,手还没碰地,远处就亮起三盏血灯,红得跟烧透的炭似的,悬在执法堂屋檐角,滴溜溜转。

完了,追兵要到了。

我抓起一把烂泥混着辣椒粉往墙根糊,又从怀里摸出个空药瓶,倒出点黑渣——是昨天噬灵蚓皇放的灰雾凝成的结块,带着蛊息和屁味儿。

我把这堆玩意搅成糊,往地上一甩,滋啦一声冒起紫烟,像谁在烧头发。

这招叫“三息迷尘”,不是真迷魂,是让追踪灵嗅觉错乱,以为有人在这儿打过架、吐过血、还放了个响屁。

然后我退到毒草园暗渠口,从牙缝里挤出三短两长的哨音。

是给老蚯蚓听的。

回来,不然明天的饭里我加砒霜。

哨音刚落,渠底就传来咕噜声,像有人在水下打嗝。紧接着,一条肉乎乎的长虫从排水沟里钻出来,头顶草环歪得像被门夹过,嘴里还叼着个黑乎乎的东西。

我伸手一接,是半截金属笔尖,断口参差,沾着点暗红血渍。

判官笔。

墨无涯那孙子的贴身玩意。

我捏着笔尖,血滴下来,在我掌心画了道歪线。这血不臭,反而有点辣味——合该的,那老怪物怕辣椒粉,血里都带着驱邪味儿。

我正琢磨这玩意能榨出啥情报,腰上那截蚯蚓突然一扭,把脑袋搁我肩上,尾巴卷着布包递过来。

我打开一看,是半块冷烧鸡,皮都皱了,但底下压着张纸条,字歪得像蚯蚓爬:

“烧鸡凉了,因果热着。”

我盯着那行字,后颈一阵发麻。

这不是空寂的字。

也不是花倾城的。

是那个总在茶寮门口晃悠、缺牙叼幡、非要我请烧鸡的盲眼说书人。

我上回见他还是三天前,他蹲在雷音寺废墙根,说书说到一半,突然把算命幡指向我,说:“东方有蛊,哭不出泪。”

我当时扔了块鸡骨头打他脑袋,走了。

现在他主动送信,还知道我刚干了票大的?

我捏着烧鸡,心里转了十八个弯。这老东西八成是冲着秘境里那老头来的——那老头提过“心骨牌”,还说我师父骗我十年。

可这说书人连那老头穿的灰袍有几道补丁都知道,这就离谱了。

我正琢磨着,断剑里的烛九阴突然抖了抖,蛇首倒吐三字:

“泪数……零,未来……裂。”

我眼皮一跳。

烛九阴靠我流泪次数预知未来,可我从没哭过,它一直说“未来模糊”。

现在它说“裂”?

意思是……我的命格出岔子了?

我盯着那半块烧鸡,忽然咧嘴一笑,把鸡骨头拆了根,抹上点“醉相思”蛊毒,揣着就往山下走。

茶寮还在老地方,破棚子歪得像被雷劈过七回。说书人坐在门槛上,竹杖横膝,幡旗卷着,嘴里真叼着根算命幡杆,缺牙漏风地哼小曲。

我走过去,把那根抹了毒的鸡骨头往他手里一塞:“前辈,吃剩的,您不嫌弃就拿去啃。”

他没动,手稳得像块石头。

我盯着他手指,没抖,没避,也没闻。

正常人摸到毒物,再瞎也该有点反应。

可他直接把骨头塞嘴里,咔哧咬了一口。

然后——咳出一片金箔。

薄得透光,上面刻着半句《慈悲经》,字体是雷音寺失传的“金舌诵文”。

我瞳孔唰地缩成竖线。

这玩意全天下就两片,一片在柳蝉衣偷回来的金蝉蛊壳里,另一片……据说被佛劫烧成了灰。

他怎么会有?

我慢慢把手收回来,笑得像个刚偷完鸡的贼:“下回,我请您吃整只。”

他咧嘴,缺牙的缝里漏风:“整只也行,但得加副鸡心——你那颗,我听着跳得挺欢。”

我笑得更灿烂:“您要喜欢听,明儿我让它跳到您枕头底下。”

他没接话,只是把竹杖往地上一顿,算命幡展开一角,血字写着:“蛊王不哭,佛劫自破。”

我心头一震。

这八个字,是秘境里那老头临散前,刻在碑上的最后一句。

我还没告诉任何人。

这老瞎子怎么知道的?

我盯着他空洞的眼眶,忽然觉得这哪是说书人,分明是个人形因果录,专捡我不能说的秘密往出抖。

正想着,腰上一沉,噬灵蚓皇慢悠悠爬回来,嘴上还沾着点血沫。

我摸它脑袋:“咬着没?”

它晃了晃头,又点头。

成,没白养。

我转身要走,它尾巴一卷,把那截判官笔尖递上来。

我接过来,找了个空药瓶,倒点蛊液进去,把笔尖泡上。蛊液一碰血,瓶底就浮出几道影子——墨无涯坐在案前,手里烧卷宗,封面写着“楚某人”。

他嘴角还挂着那15度的笑,烧完后抬头看了眼窗外,说:“他以为在反咬我?”

“其实……我在等他咬得再深点。”

我盯着那影子,瓶身一烫。

好家伙,这是反将一军啊。

我拧紧瓶盖,顺手贴上张标签,写“净脉丹补剂”,字迹歪得跟执法堂药房一个样。

这瓶,明天就送进他们厨房。

我收好瓶子,摸了摸断剑里的烛九阴:“刚才那老头,靠谱不?”

蛇首倒吐三字:“盟……是刃,助你……也割你。”

我笑了:“割就割吧,只要刀口朝外。”

我把瓶子塞进袖子,跟另外三瓶排一排。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但毒,可以乱下。

我刚迈步,噬灵蚓皇突然抬头,嘴一张,吐出个小布包。

我打开一看,是块新烤的烧鸡,油还冒着热气,底下压着张纸条,字还是歪的:

“下次别用毒,我牙口不好。”

我盯着那行字,把烧鸡塞回蚯蚓嘴里:“去,扔他脸上。”

蚯蚓扭了扭,表示不愿意。

我冷笑:“你昨天啃掌门洗脚水的时候怎么不挑食?”

它一哆嗦,滑走了。

远处钟楼又响了一次。

我站在原地,袖口的辣椒粉还在漏,一粒红末顺着判官笔的标签滑下去,正好盖住“补剂”两个字。

标签现在只剩“净脉丹”三个字,看着跟真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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