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山结界震得整座山都在抖,我蹲在控制台前调灵力频率,手指刚捏出半道符咒,鼻尖忽然飘来一股夜合香,混着铁锈味的血气。
我动作没停,只是指尖微微一颤,符纸差点烧了。
“小十七好手段。”声音贴着梁柱滑下来,裙角一扫,血滴在控制台边缘,顺着铜管往下淌,“整个玄穹界都在传,青玉峰养了只会吐彩虹的耗子。”
我抬头,花倾城倚在柱子上,手里那根骸骨簪子正轻轻敲着唇。她今天穿的是万毒窟的赤裙,裙摆绣着一圈人骨纹,走一步,响一声铃。
“耗子是老九。”我顺手把符纸拍进槽口,“它要真会吐彩虹,早该去勾栏院当台柱子了。”
她笑了,眼角一挑,金铃轻晃:“那你这台柱子,倒是把执法堂炸得挺欢。”
我没接话,低头继续调频率。结界嗡嗡震,像锅快烧干的汤。她没走,反而走近两步,指尖在控制台上划了一下,留下一道血痕。
“三年前,你在雷音寺外喂我喝醉相思蛊的时候,手也没这么稳。”
我手一抖,灵力岔了路,结界“砰”地闪了下红光。
“师姐记错了。”我咳嗽两声,摸出个果核啃,“那时候我还在后山啃毒蘑菇,哪见过你这种大人物。”
她忽然伸手,一把扣住我手腕,冰得像刚从坟里爬出来。拇指压在我命门上,轻轻一按。
“命门跳得挺快。”她低笑,“蛊王母体断了十指,心却没死。”
我抽手没抽动,索性不挣,歪头看她:“那你想让它死?”
她没答,只是松了手,转身走向藏经阁密道。裙摆扫过门槛时,我瞥见她后颈有道旧伤,和柳蝉衣被佛纹灼伤的位置一模一样。
我跟进去,顺脚踢翻工具箱。三十七瓶毒粉哗啦飞起,在空中划出弧线。我弯腰去捡,袖口滑出一粒改魂丹,趁乱塞进她袖口。
“师姐的千机引,该喂新粮了。”我拍拍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她却没动,盯着墙上一幅残破阵图。那是我昨夜画的七星锁龙阵草稿,被老九啃掉一角。
“这阵,少了个眼。”她忽然说。
“哦?”我凑过去,“师姐懂阵?”
“不懂。”她转身,指尖突然抵住我胸口,“但我知道,有人会在新婚夜换交杯酒——你说,这阵眼,是不是也该换个人来当?”
我后退半步,撞上药柜。噬灵蛊在袖子里蠢动,像闻到了什么熟人。
“那时我酿的酒太烈。”我说。
“是太苦。”她突然贴近,发间金铃几乎扫过我耳朵,“就像现在,明明闻得到蛊香,却找不到解药。”
我盯着她颈间那道若隐若现的佛纹,心想这伤怎么和三年前一模一样。可三年前她根本不在雷音寺,那是我改过的记忆。
“解药?”我笑出声,“师姐要真想找,不如去问墨无涯——他那判官笔,可是沾过天道血的。”
她猛地后退,像是被烫到。袖口一抖,几条血线窜出,缠住梁柱。我趁机把追踪蛊粉洒在她裙摆内侧,粉末遇血即溶,不留痕迹。
她没察觉,反而掐诀一挥。空中浮出一段记忆残影——雷雨夜,白衣少年坐在屋檐下,手里叠着千纸鹤,指尖缠着蛊线,一抽一绕,像在编命。
那手法,和我现在养蛊的节奏,分毫不差。
“有趣。”她收了法诀,眼神冷下来,“原来万毒窟圣女,只是某个胆小鬼的替身。”
我装傻:“师姐说笑了,我这种怂包,哪敢替谁?顶多替人挡个雷劫,顺便把命搭进去。”
她盯着我看了两秒,忽然咳嗽起来。血丝从指缝渗出,顺着指尖滴在阵图上,正好落在七星阵的死门位置。
我皱眉,一步跨过去按住她手,把半颗破法丹捏碎,撒在她伤口上。
“墨无涯的血溶阵好玩吗?”我问。
她抬眼,嘴角还带血:“你怎知是他?”
“他那笑脸面具,笑得太假。”我拍拍手,“再说,能让你这等高手中招的,除了自己人,还能有谁?”
她没反驳,只是冷笑。血线收回袖中,裙摆一旋,人已退到门口。
我正想松口气,她忽然回头:“楚昭然,你有没有试过,让一只千纸鹤飞过雷劫?”
“试过。”我挠挠头,“飞到半空就被劈成灰了。”
“那你为何还教我叠?”
“因为……”我顿了顿,“你叠的鹤,从来不飞。”
她静了一瞬,转身就走。
我松了口气,正要收拾残局,头顶“轰”地一声,丹炉炸了。幽蓝火焰窜起,差点烧到烛九阴的蛇皮碎片。我手忙脚乱去扑,顺手把一片蛇皮塞进怀里。
抬头时,眼眶有点发热,也不知道是烟熏的还是别的什么。
“师姐!”我喊住她背影,“你那千纸鹤,记得用避雷符裹着飞。”
她没回头,只是抬手一挥,骸骨笛在指尖转了一圈。
我赶紧往外跑,刚到院子里,老九已经变成飞舟等在半空。我跳上去,顺手在花倾城刚才站的地方布了道追踪蛊线。
“老九,升到云层上面。”我趴船头,“顺便,把三百张忘情符准备好,柳蝉衣那边得加急。”
它九个脑袋齐晃,草环被风吹得打转。
我刚要闭眼歇会儿,突然听见留音石响。赵日天的声音炸出来:“本少主送的爆炸符好用吗?!”
我一把拍灭,结果手滑,石头滚下飞舟,直直坠向花倾城离去的方向。
“算了。”我摆摆手,“反正她也听不见。”
飞舟刚升到半空,远处突然炸开一片符光。红的、黄的、紫的,像谁把一筐爆竹全点了。我眯眼一看,是火云宗的飞舟到了,赵日天站在船头,手里还举着个冒烟的符包。
“那傻子又把自己炸了。”我嘀咕。
就在这时,花倾城站在山崖边,抬手一吹。
骸骨笛发出尖啸,三十里外的结界“咔”地裂开一道缝。
我胸口一闷,佛性突然躁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她没回头,声音混在爆炸声里飘过来:
“楚昭然。”
我僵住。
“你叠的千纸鹤,从来都飞不过雷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