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阵眼中央,脚边碎石还冒着青烟,血从指缝往下滴,一滴一滴砸在阵图裂纹里,滋啦作响。断剑半出鞘,烛九阴没动静,但我知道它在听。噬灵蚓皇九个脑袋全冲着右前方,尾巴缠着剑柄,绷得像根拉满的弓。
台下乱成一锅粥。
有人喊“青玉峰阵法邪门”,有人嚷“执法堂的人也敢动手”,还有几个老家伙站起来指着我骂“蛊毒之术,败坏道统”。我懒得理,眼睛盯着那个穿素袍的记分员——袖口翻起时露出的那截暗红纹路,弯得比主峰执法队少一道,但灵力波动一模一样。
他在动。
右手小指微微抽,指尖灵流像针脚一样扎进阵图边缘。不是直接操控,而是顺着我之前留的反噬纹路往里钻,想引爆残余灵压。这招挺阴,炸了算我阵法不稳,没炸他也能全身而退。
可惜他不知道,我这儿有个听声蛊,正趴在他鞋底听他心跳。
我舌尖一咬,血混着袖子里的“醉相思蛊”粉末弹出去,落进阵图死角。那粉儿无色无味,专追异种灵力,像狗闻着肉香就蹽蹄子。它顺着灵力丝线往上爬,悄无声息贴上了那人的经脉。
他手指顿了一下。
我知道他察觉了,但没停。反而加大输出,阵眼石裂纹又深了半寸,护山虚影晃得像风里的破旗。几个弟子脸色发青,经脉开始发烫。
“青玉峰撑不住了!”有人高声叫。
我冷笑,单膝一跪,像是扛不住了。其实掌心一压,把毒粉按进了阵心。这粉是柳蝉衣前天塞给我的,叫“断肠欢”,名字恶心,效果更恶心——谁碰谁的灵力会打结,像被猫玩过的毛线团。
噬灵蚓皇九头一张,把逸散的灵流全吞了进去。它肚子鼓了鼓,尾巴甩了甩,草环飞出去老远。我顺手捡起来,边编边看那人。
他额头出汗了。
灵引术反噬了。醉相思蛊在他经脉里扎根,把他自己的灵力当养分吸,现在他放多少,回多少,全喂给了蛊。
我抬头,瞳孔缩成竖线。
蛊王状态开了。
一脚踩碎脚边残石,听声蛊“啪”地从他鞋底弹起,飞回我指尖。我一捏,蛊虫爆开,声波纹路直冲他脑门。
他手一抖,笔掉地上。
“灵引术三重逆脉,”我声音不高,但全场都听见了,“现在——还给你!”
话音落,他双手不受控地结印,正是执法堂秘传的“锁灵诀”。体内灵力狂涌而出,轰地一声炸在阵图节点上。
烟尘冲天。
他整个人往后一仰,瘫在地上,袖口红纹褪得干干净净,露出底下主峰执法队的完整标记。鼻孔流血,手指抽搐,嘴里还吐了口带黑丝的血。
全场静了三息。
然后炸了。
“那是主峰的人!”
“他刚才是不是用了执法堂的印?”
“他动手了!是他自己引爆的!”
我慢慢站起来,拍了拍灰袍。破洞更大了,露出半截染毒的里衬。我弯腰捡起那支掉在地上的玉笔,笔尖沾着他刚才流的血。
“笔是你掉的。”我把笔往他脸上一扔,“自己捡。”
他没动。
我转身,看向被执律堂扣住的那三个执事。中间那个低头看鞋的,正死死盯着我,眼珠子都快瞪出血。
“你们三个,”我指着他,“昨晚进库房,用李师兄的符令开锁。”
又指地上昏过去的,“他今早接班,用灵引术嫁祸我。”
最后扫了一圈观众席,“还有没有?没上场的,趁早滚出来。别等我一个个请。”
没人动。
我笑了下,把断剑往前推了半寸。剑尖对着主峰方向。
“阵没炸。”
“人没退。”
“戏,还没完。”
执律堂两位长老脸色变了变,其中一个低声道:“楚小十七,此事牵连甚广,需上报掌门。”
我点头:“报啊。顺便查查主峰执法队最近谁请了假,谁换了值夜班,谁的符令丢了。”
顿了顿,“哦,还有——昨夜库房翻动的丹药,换成凝脉散的,是谁经的手?账本上那个歪‘李’字,写得挺费劲啊。”
那长老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我懒得再扯,弯腰把噬灵蚓皇的草环重新编好,戴它头上。它九个脑袋晃了晃,像是挺满意。
风卷着烟尘从东边来,吹得我灰袍猎猎响。
我站着没动。
台下几千双眼睛盯着我,有怕的,有恨的,也有几个年轻弟子眼冒绿光,估计回去就要偷偷养蛊。我知道他们在等,等我下一步动作,等我认怂,或者掀桌子。
我偏不。
我掏出怀里一块破布,正是前两天画“筹备三阶”的那块。展开,铺在地上。用玉笔蘸了那人吐的血,在上面画了个圈。
“三日三训,第三训。”我抬头,“应变。”
弟子们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齐声应道:“应变!”
“第一变,有人偷改阵图。”我指地上那人,“反手让他自己炸。”
“第二变,有人污蔑我阵法不稳。”我踢了踢阵眼残石,“我让他当众露馅。”
“第三变——”我冷笑,“有人以为我七日封蛊,动不了手。”
我抬起手,指尖血还在滴。
“可我没说,不能动脑子。”
弟子们哄地笑了。
我收了笑,盯着主峰方向。那边坐席空了一片,估计有人溜了。但我知道,不会就这么完。
我弯腰,把破布收好,塞回怀里。顺手摸了摸腰带,噬灵蚓皇轻轻蹭我手心。
“等会儿还有活。”我低声说。
它尾巴卷了卷,像是在点头。
烛九阴突然动了下,断剑震了震,蛇首微抬,倒语飘出一句:“……败者……始哭……”
我没理它。
风更大了,吹得阵图残页哗哗响。我低头看了眼脚边,那支玉笔还躺在地上,笔尖的血被风吹干了,裂成细纹,像一张碎掉的脸。
我抬脚,把笔踢进阵眼坑里。
坑底还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