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蝉衣的银针还在地上钉着,顾长风的断剑残片插在旁边,那颗彩虹晶核也还在原地发着微光。青玉峰主靠着石头打盹,酒壶歪在一边,
我慢慢把手收回来,拍了拍灰袍上的土,结果一摸腰带,发现老蚯蚓缩得比指甲盖还小,脑袋埋进肉褶里,连呼吸都轻了。
“怂了?”我戳它一下,“刚才谁说要一起疯一把的?”
它抖了抖,没吭声。
行吧,你装死,我自己来。
我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腕,咔吧两声,接着一口咬碎嘴里含了一夜的果核。嘎吱嘎吱嚼了几下,咽下去一半,另一半含着,舌尖顶了顶牙根旧伤。
眼睛一热,瞳孔瞬间拉成竖线。
蛊王状态,启动。
远处紫雾翻滚,墨无涯的笑声飘过来,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调子:“楚师弟,你终于肯露脸了?我还以为你要躲到天荒地老。”
我没理他,双手往胸前一合,指尖划出七道血痕,顺着经脉往丹田引。
这玩意儿练了十年,藏在骨头缝里没人知道。用噬魂混析根当引子,掺了陨铁灵力,又被我拿老蚯蚓拉的彩虹核反反复复洗了九遍——别人以为我在养蛊,其实我在养一条命。
现在,该让它见光了。
“出来。”我低喝一声。
丹田炸开一道闷响,像有块烧红的铁被扔进冰水。紧接着,一股热流冲上脊背,直奔头顶。我张嘴喷出一口带星子的气,眼前一花,一道人影从我背后缓缓升起。
通体泛着青白光,身上纹路像是刀刻出来的,左臂缠着毒蛊符文,右肩嵌着半截断剑虚影,胸口还印着个歪歪扭扭的“医”字。
它低头看了我一眼,我冲它眨了眨眼。
老伙计,轮到你干活了。
那边墨无涯笑得更欢了:“哦?藏了这么久,就为了放个投影?”
话音未落,他袖子一甩,漫天紫雾炸开,无数黑影窜出,全是披着袈裟的幻身,脸上挂着和他一样的假笑,齐刷刷朝我们扑来。
心神震荡波直接撞上脑门,普通人当场就得跪地干呕。
但我身后那家伙动了。
一步跨出,双掌合十,空中瞬间浮现出九圈层层嵌套的光环,像极了当年我在藏书阁偷画的连环阵草图。那些幻影撞上去,跟撞上磨盘似的,一个个炸成黑烟。
“哟。”我吹了声口哨,“还挺能扛。”
灵力实体回头看了我一眼,忽然抬手,从自己胸口撕下那张“医经”虚影,甩手一抛。
纸片飞到半空,迎风变大,啪地贴在顾长风脸上。
“哎?”他愣住,下一秒,手中断剑嗡鸣不止,剑刃上浮起密密麻麻的阵纹,整个人气势猛地拔高一截。
他冷笑一声,提剑就冲进残存的幻影堆里,剑光过处,人头乱滚。
另一边,灵力实体又掰下左臂的毒蛊符文,轻轻一弹,飞向柳蝉衣。
她伸手接住,指尖一搓,符文化粉,洒进袖中。再抬手时,三根银针已染上幽绿,针尖滴着黏稠液体。
她嘴角一扬,抬手就是一甩。
“千靥迷香”,见血封喉。
几个被控制的傀儡刚扑上来,针尖入皮,立刻眼神涣散,转头就往同伴身上啃,转眼自相残杀成一片。
“干得漂亮。”我拍拍腰带,“老蚯蚓,该你了。”
它哆嗦了一下,勉强昂起脑袋,憋了口气——
**噗!**
一道彩虹光罩轰然撑开,把整片战场裹住。黑潮刚涌到边缘,直接被弹开,像是撞上了铜墙铁壁。
青玉峰主这时候睁开了眼,一骨碌爬起来,抄起酒壶往天上一泼。酒液还没落地,就被灵力实体引动,化作七点星光,排成北斗形状。
他双手猛地往上一托,地面轰然裂开,七道金纹冲天而起,结成一张巨网,把天空整个罩住。
“七星镇魔图!”他吼一嗓子,“给老子压住!”
墨无涯脸色终于变了。
他一把扯下笑脸面具,露出底下惨白的脸,二话不说张嘴喷出一口血,化作三条锁链,直奔我心口而来。
“灭情锁!”他嘶吼,“斩不断情,就别想活!”
锁链未至,寒意先到,我胳膊上的汗毛全竖起来了。
但灵力实体比我更快。
它一步挡在我前头,双臂交叉,硬生生接下三道血链。金属摩擦声刺得人耳膜生疼,它身上光芒剧烈闪烁,可始终没退半步。
“断。”我吐出一个字。
它双手猛然一分——
咔!咔!咔!
三条锁链应声崩裂。
墨无涯闷哼一声,往后踉跄两步,嘴角溢血。
可他没认输。
反而笑了,笑得浑身发抖:“好啊……好啊!你们逼我的!”
他猛地撕开衣襟,胸口赫然浮现一个倒五芒星,开始疯狂吸周围修士的精血。黑雾从归墟眼深处狂涌而出,隐约能看到一头巨影正在成型。
“三千人血祭,换一尊魔神临世。”他仰头大笑,“今日,我就让你们亲眼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慈悲杀戮!”
我呸了一口,把嘴里的果核渣吐出去。
“慈悲?”我冷笑,“你妈没教过你,辣椒粉撒多了会辣哭吗?”
我伸手从灰袍夹层里掏出一小包红粉,塞进灵力实体手里。
它点点头,纵身一跃,百丈身躯轰然合体,左手擎起医经虚影镇压黑潮,右手凝聚出一团蠕动的蛊巢,直接砸向那团魔神残影。
轰!!!
黑雾炸开,魔影哀嚎一声,当场溃散。
灵力实体借势转身,一拳轰向墨无涯所在的位置。
拳头未至,灵压先至,地面寸寸龟裂。
**轰——!!!**
紫雾炸裂,墨无涯整个人倒飞出去,狠狠砸进岩壁,又滑落在地。他胸口多了个发光的“封”字,正一点点往皮肤里钻,鲜血顺着嘴角往下淌,手里那支判官笔断了一半,只剩个秃杆。
全场静了一瞬。
顾长风拄着剑喘气,柳蝉衣收回银针,青玉峰主坐在地上,手还在抖,但嘴角翘着。
我一步步走过去,灰袍破了好几个洞,脸上也沾了血,可走得稳。
走到他面前,蹲下。
他抬头看我,眼里还有火。
我盯着他,说:“你说最慈悲的杀戮,是让人笑着走。”
我伸手,把他嘴角往上掰了掰,硬挤出个笑。
然后松手,看着它垮下去。
“那我今天,就不给你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