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墨退下后,曹逸走到窗口,感受着初夏的暖风。他自言自语道:“后宫的天要变了,皇城之外的天,恐怕也要变了,唯一不变的,就是它吧。”
曹逸说到最后几个字时,突然用食指点向自己的胸口。
三天过去,到了曹逸约沈晨夕见面的时候。
“娘娘,您真要独自去吗,至少让奴婢远远跟着吧。”白桃对沈晨夕说。
沈晨夕摇摇头:“人多眼杂,你不必跟着了,我想独自走走,若有人问起,就说我去赏晚霞。”
“可是……”白桃还想说什么,却被沈晨夕抬手制止。
“我自有分寸,你在殿里好好休息吧。”沈晨夕道。
白桃咬着嘴唇点点头。
沈晨夕最后看了一眼窗外,夕阳已经西斜,御花园中的人应该渐渐稀少了。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出含玉殿。
初夏的晚风带着花香拂面而来。
沈晨夕沿着宫道缓步前行,不时与遇到的宫女太监点头示意,她刻意绕了一段路,确认无人跟踪后,才转向御花园西北角。
御花园西北角是个少有人活动的地方,假山嶙峋,树木茂密,即使在白天也很安静,更不用说傍晚时分。
沈晨夕沿着小径缓步前行,不时停下假装欣赏花草。
夕阳的余晖为宫墙镀上一层金边,假山后的阴影开始蔓延,高大的身影早已在那等候多时。
曹逸身着侍卫服饰,刻意避开了宫中巡逻的路线。他背靠假山,目光警惕地扫视周围,直到听见轻微的脚步声接近。
“婕妤娘娘。”曹逸抱拳行礼。
沈晨夕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曹大人,你行事太过冒险,竟私传密信入宫,还约我在此相见,玄衣卫指挥使私会后宫嫔妃,这若被人发现,你我都是死罪。”
曹逸唇角微扬:“比起你在宫中做的事,我这点冒险又算什么,只怕还是过于保守,比你差远了。”
沈晨夕道:“曹大人此话何意?”
“宫宴上这场大戏,精彩绝伦,你以一己之力,把柳采女送进冷宫,让容妃闭门思过,从未有哪位女子像你这般威风过,你的能力超乎我的想象。”曹逸眼中闪烁着赞赏:“但此风险也极大,你可是拿命在赌。”
沈晨夕道:“曹大人,你冒险约我在此见面,该不会只是为了夸赞我吧?”
曹逸道:“自然不是,我有重要情报告诉你,事关镇北大将军。”
沈晨夕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说下去。”
曹逸从怀中取出一封密函,递到沈晨夕面前:“镇北大将军萧翎为补充兵力,以剿匪为名,强行抓平民入伍,增添兵力,已有数百人因此而失踪,其家眷告到官府,却被压了下来。”
沈晨夕问:“证据确凿?”
“我派去的人亲眼所见,这是受害者的供词。”曹逸说。
萧翎在平阴关与北邬大军作战,打的胜仗虽多,但兵力消耗也十分严重。
他向朝廷上呈的战报总是会夸大战果,隐瞒兵力损失,可兵力减少总有瞒不住的一天,于是,萧翎就去抓强壮的百姓,迫使他们上战场。
沈晨夕接过密函,快速浏览,脸色越来越凝重:“朝廷拨的军饷进了他的私囊,现在竟连兵源都要从百姓身上榨取。”
曹逸补充道:“这些被抓的壮丁未经训练就被送上战场,死伤惨重,那大将军却谎报战功,骗取朝廷赏赐。”
沈晨夕问:“皇帝还不知道吗?”
曹逸摇头:“这些证据,还不足以扳倒他,况且,我想先让你知道这个消息,皇上暂时不会知道。”
“曹大人,你是忘记了玄衣卫的职责吧,此事,不应该先告诉皇帝吗?”沈晨夕的目光中带着探询。
“玄衣卫的职责,不是我的职责,我的职责,就是为你效力。”曹逸说。
沈晨夕愣了片刻。
曹逸身为玄衣卫指挥使,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言外之意,就是要效忠于她,把她当作老大了,连皇帝都得往后靠。
两人沉默,夜风拂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
“往后,你有什么打算吗?”曹逸问道。
沈晨夕说:“没什么打算,不过是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罢了。”
“一直走下去,直到坐上皇后之位,母仪天下?”曹逸摇头:“那好像不是你的目标,况且,没有皇嗣,最多也就是做个贵妃,你的目标若是这个,为此付出这么多,我看也太不值得。”
沈晨夕望向远处的宫灯,声音平静:“要在后宫屹立不倒,仅靠皇帝的宠爱远远不够,必须有个孩子,而且是皇子,至少现在如此。”
没有皇嗣的嫔妃,最终都会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主宰后宫,更是白日做梦。
曹逸的呼吸微微一滞:“所以,你决定和皇上生育孩子了?”
“不是决定,是必须。”沈晨夕转头看向曹逸:“但我有个很危险的想法,不知曹大人是否有胆量跟我一起做,一起冒天下之大不韪。”
曹逸颇觉有趣:“哦,需要我做什么?”
沈晨夕提醒道:“这件事情你若做了,便无法反悔,永远没有回头路可走。”
曹逸毫不犹豫:“为你做事,永不反悔,无论多么凶险,我都会陪你走下去!”
“如此,便请曹大人耐心等待,时机到了,我自会告诉你要做的那件事。”沈晨夕没有明说,给了曹逸遐想的空间。
夜风拂过,带来一阵花香,却吹不散两人之间那种微妙的气氛。
沈晨夕率先移开视线:“我该回去了,曹大人好好考虑我刚才说的话。”
曹逸退后一步,抱拳道:“婕妤娘娘保重,我先走了。”
沈晨夕看着曹逸消失在暮色中,也若无其事地走开。她不知道的是,就在曹逸即将离开御花园的时候,远处凉亭中,一个身影突然站了起来。
惠妃本是在此赏月,却无意间瞥见一个男子从假山方向匆匆离去。她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但那人身手敏捷,动作很快,绝非太监,应当是侍卫。
“奇怪,这个时辰怎么会有侍卫在御花园深处?”惠妃喃喃自语。
她的贴身宫女小声道:“娘娘,要不要奴婢去打探打探。”
惠妃摇头:“不必打草惊蛇。”
她眯起眼睛,看向男子离去的方向,不一会儿,又发现有位女子经过。这次,她看清了对方的侧脸。
虽然不是从正面看过去,但也能分辨出来。
“好个沈婕妤,竟敢在此私会外男。”惠妃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本宫定要撕了你这张乖巧的假面具,让皇上看清你的真面目,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已下定决心,要将这个新晋的婕妤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娘娘,可否要告诉皇上?”宫女问。
惠妃轻抚着手中的团扇:“现在告诉皇上,皇上怎么可能相信,那柳采女没把事情弄清楚,就说她下毒,结果自己却进了冷宫,本宫可不能重蹈覆辙,一定要当场抓到他们才行。”
宫女道:“娘娘,可我们无法得知他们何时会私会啊。”
“去盯着,他们总要再见面的,只不过盯得时候得小心些,少在她屁股后头跟来跟去,别像柳采女身边那个蠢丫头一样,自己暴露了都不知道。”惠妃交代宫女。
那宫女点头应下。
“本宫倒要看看,这位被皇上宠成心肝宝贝似的沈婕妤,背地里都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惠妃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