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闲于沉睡中悄然结丹,无雷无劫,水到渠成的消息,终究未能完全瞒过青云宗最高层的感知。尽管玄玑老祖早已下令不得干涉,但这等近乎神迹的破境方式,依旧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无声的惊雷,在有限的知情人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林凡耳中。
他此刻正立于自己的洞府之外,悬崖之巅,脚下云海翻腾,手中冰魄剑发出细微的清鸣,试图与周遭天地剑气取得更深层次的共鸣。他刚刚稳固了金丹初期的境界,正欲向更高处攀登,心中憋着一股劲,誓要成为青云宗年轻一代真正的标杆。
然而,当一位与他交好的核心长老,带着难以掩饰的惊叹与复杂神色,隐晦地告知他陈闲已然结丹,且过程“匪夷所思”时,林凡整个人如同被冰封般僵住了。
手中的冰魄剑发出一声哀鸣般的颤音,周遭凝聚的剑意瞬间溃散。
“……何时?”他的声音干涩无比。
“就在前日,于其懒人峰上,沉睡之中,无风无浪,便……成了。”长老的语气带着做梦般的恍惚。
沉睡之中……无风无浪……便成了。
这几个字,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林凡一直以来坚守的骄傲与信念。
他回想起自己结丹时的艰辛。闭关数月,心神紧绷,引动天地灵气形成巨大漩涡,承受剑意反噬之痛,最终在师尊护持下,才险之又险地凝成金丹,期间凶险,不足为外人道。
可陈闲呢?
睡觉?
就结丹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荒谬,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无力感,如同毒藤般缠绕上他的心头。
他想起自己自幼被誉为天才,刻苦修行,不敢有一日懈怠。
他想起自己于古殿遗迹中与机缘失之交臂,虽未表露,内心却始终耿耿。
他想起自己成为最年轻的金丹长老,风光无限,却总感觉有一道懒散的身影,如同无形的壁垒,横亘在前。
他想起柳如烟对陈闲那莫名的关注,想起苏嫣然因他而伤,又因他而得莫大造化……
自己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拼搏、所有的荣耀,在对方那如同儿戏般的“睡梦金丹”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如此……不值一提。
“为什么……”林凡紧握双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刺痛,却远不及心中的万一。
他不理解!
天道何其不公!
为何会将如此匪夷所思的机缘,赋予一个毫无进取之心、只知躺平度日之人?!
强烈的刺激,并未让他消沉,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执拗与狠劲。
既然按部就班的苦修,永远无法追赶那怪胎的步伐。
那么,唯有行非常之法,觅非常之机!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转身,走入洞府。
次日,林凡向宗主云丹真人请辞。
“师尊,弟子欲外出游历,寻找突破契机。”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
云丹真人看着自己这位最杰出的弟子,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心中暗叹一声。他知晓林凡心高气傲,陈闲的存在已成其心魔,若强行留下,反而不美。外出历练,或许能另辟蹊径,或许……能让他看清一些东西。
“去吧。”云丹真人最终点头,“凡事量力而行,道途漫漫,勿要只争一时长短。”
林凡躬身行礼:“弟子明白。”
他没有与任何人告别,尤其是苏嫣然。他携着冰魄剑,带着一腔不甘与执念,化作一道决绝的冰蓝剑光,径直离开了青云宗,消失在茫茫天际之外。他要去往那些传闻中的险地、秘境,去寻找属于自己的机缘,哪怕九死一生,也要证明,他的道,绝不弱于人!
而就在林凡剑光消失在天际的同一时刻。
懒人峰上,陈闲刚刚睡醒,正坐在院子里,用小刀慢条斯理地削着一个脆甜的“水晶梨”。阳光暖融融地洒在他身上,混沌金丹自行运转,吸纳着天地灵气,滋润着他的身心。
他对于林凡的离去一无所知,也毫不关心。
他甚至打了个哈欠,觉得今天早上的鸟儿叫声好像比平时少了一点,似乎更清净了。
挺好。
他咬了一口梨子,清甜的汁水在口中溢开,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林凡的道路,是抗争,是拼搏,是于万丈红尘、刀光剑影中,斩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通天之途。
而陈闲的道路,是顺应,是无为,是于一方小院、清风明月中,静待那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大道归真。
两条道路,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一个,主动投入了命运的激流,试图挣脱那无形的束缚。
一个,依旧安然躺在自己的小舟上,随波逐流,享受着那份独有的宁静。
孰高孰低,孰对孰错?
或许,唯有那缥缈难测的大道,方能给予最终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