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晚已经带着寒意，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一点，周凛川还没有回来。林晚书走到窗前张望。
往常这个时候，他早就该到家了。
她犹豫片刻，还是拨通了师部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值班参谋：嫂子？周师长还在训练场带夜训，可能要晚些回去。
挂了电话，林晚书坐立难安。想起周凛川这些天总是揉着肩膀，她终于下定决心，披上外套出了门。临走前，她看了眼安静熟睡的儿子，轻轻带上了门。
训练场上灯火通明，远远就能听见口号声。林晚书站在场边，第一次看到夜训的场景。
周凛川站在队列前，军装笔挺，声音洪亮地指导着战士们训练。探照灯的光打在他身上，勾勒出坚毅的轮廓。
有个小战士最先发现了她，惊讶地碰了碰旁边的人。很快，整个队列都注意到了这个突然出现的访客。
周凛川顺着战士们的目光回头，看见站在光影交界处的林晚书，明显愣住了。他快步走过来，眉头微蹙：怎么来了？轩轩呢？
妈下午来接走了，说让咱们轻松一晚上，明天她直接送轩轩去幼儿园。林晚书把手中的保温桶递过去，看你这么晚没回去，心里不踏实...给你带了夜宵。
周凛川接过保温桶，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手，冰凉的温度让他眉头皱得更紧：手这么凉，出来也不多穿点。 他脱下自己的军装外套，不由分说地披在她身上。带着他体温和淡淡烟草气息的外套瞬间驱散了寒意，林晚书小声说：我不冷...
听话。周凛川替她拢了拢衣领，语气不容拒绝，转身对战士们说，继续训练！
林晚书站在场边，看着他指导训练的身影。有个年轻战士动作总是不规范，周凛川便亲自示范，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带着力量感。
看清楚没有？他问那个战士，声音沉稳，再来一遍。
小战士紧张地重复动作，这次明显好了很多。周凛川点点头：不错，记住这个感觉，继续练习。
训练间隙，他走回她身边，打开保温桶。里面是她特意煮的姜茶，还冒着热气，一股暖香飘散出来。
趁热喝。林晚书轻声说，替他理了理被汗水浸湿的额发，你最近总是揉肩膀，是不是旧伤又犯了？
周凛川喝了一口姜茶，温热的感觉从喉咙一直暖到胃里，驱散了秋夜的寒气和疲惫：没事，老毛病了。 他看着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的侧脸，心里也跟着一软。
明天我去买点药材，给你做个药枕。林晚书看着他眼底的疲惫，心疼地说。
夜训结束时已是午夜。周凛川让战士们解散后，牵着林晚书的手往家走。空旷的营区路上，只剩下他们两人和清冷的月光。
以后这么晚别出来等我。他的手掌温暖有力，完全包裹住她微凉的手，夜里凉，你一个人不安全。
那你也要记得按时回家。林晚书靠在他肩上，感受着他手臂传来的坚实力量，我和轩轩会担心。妈今天还特意给带了她自己腌的雪里蕻和酱肉，说明天给咱们包包子吃。
周凛川嘴角微扬：妈倒是心疼你。
训练结束，战士们整队离去后，训练场骤然安静下来。
周凛川没有急着带林晚书回家，而是牵着她的手，走到训练场边的观礼台坐下。
秋夜的天幕格外高远，繁星点点，像是撒了一把碎钻在黑丝绒上。
远处城市的灯火为天际线晕染出一圈暖黄的光晕，与这里的静谧形成对比。
好久没看到这么多星星了。林晚书仰着头，呼出的气息在清冷的空气中结成白雾。周凛川的军装外套对她来说过于宽大，更显得她身形纤细。
周凛川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星空，很自然地伸出手臂将她揽住，让她靠在自己身侧取暖。冷吗？
不冷。她摇摇头，偏头看他。月光和远处未熄灭的探照灯余光勾勒出他硬朗的侧脸线条，但眼神却比平时柔和许多。你经常这么晚带训练吗？
嗯。夜间作战是重要科目，得多练。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低沉，以前更频繁，现在...尽量协调。
林晚书明白，他是在说结婚后，他在尽量平衡家庭和工作。她心里一暖，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他军装上冰凉的扣子。其实...你不用这样。我知道你的工作重要。今天是我太莽撞了，不该跑来打扰你。
不是打扰。他打断她，手臂收紧了些，看到你在那里...感觉很好。
这句话他说得平淡，却让林晚书心头悸动。她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凛川，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周凛川低头看她，似乎有些不解。
就是...有我和轩轩的生活。她补充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忐忑，和你以前相比。
他几乎没有犹豫：喜欢。然后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以前...这里只是宿舍。现在，是家。
家。
这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林晚书鼻尖微酸，将脸埋在他臂弯里，嗅着他身上混合着汗水、烟草和秋夜寒气的独特气息。我也喜欢。
她的声音闷闷的，很喜欢。
月光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渐渐融合在一起。路过服务社时，周凛川突然停下脚步：等我一下。
他很快从服务社出来，手里拿着一副崭新的玫红色毛线手套：给你的。以后晚上出门记得戴上。
林晚书接过这颜色鲜亮的手套，心里暖暖的，又觉得有些好笑，这个看似粗枝大叶的男人，其实比谁都细心，只是这审美……直男了点。谢谢，很暖和。她抿嘴笑起来。
回到家，屋里果然静悄悄的。餐桌上放着婆婆带来的两个饭盒，里面装得满满的。林晚书帮周凛川按摩着酸痛的肩膀，轻声说：以后要是忙，就打个电话回来。
周凛川闭着眼，感受着她恰到好处的力道，紧绷的肌肉渐渐松弛下来，今天...谢谢你的姜茶，还有...来接我。
谢什么。林晚书俯身，从背后抱住他，脸颊贴在他宽阔的背上，我们是一家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