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这时候的规矩,婚后第三天是回门的日子。
周凛川军务繁忙,一个紧急会议下来,实在抽不开身。会议结束时已是日上三竿,他看了眼腕表,眉头微蹙。
小刘,他叫住勤务兵,准备车,送夫人回门。
不用了。林晚书从厨房走出来,手里还拿着擦碗的布,我自己回去就行。
她系着那条洗得发白的碎花围裙,阳光透过窗户在她身上镀了层金边。周凛川这才注意到,她今天穿了件半新的浅蓝色外套,虽然料子普通,却衬得她格外清丽。
你自己...周凛川顿了顿,东西都准备好了?
就两盒点心,已经包好了。林晚书将布晾好,解下围裙,你忙你的,不用操心。
她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周凛川却敏锐地察觉到她刻意保持的距离感。
(她是不想麻烦我,还是...不愿与我扯上关系? 这个念头让他心里莫名有些不快。)
我让司机送你到巷口。他坚持道,东西不东西的另说,这是规矩。
林晚书抬起头,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那双总是带着几分倔强的眼睛里,此刻盛着复杂的情绪。
真的不用。她轻声说,我坐公交车很方便。
周凛川向前一步,军靴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林晚书。
这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林晚书不由得怔了怔。
你现在是我的妻子。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该有的体面,必须要有。
林晚书垂下眼帘,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围裙的带子。
她何尝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
我不想让她们觉得...她斟酌着用词,我是在仗你的势。
周凛川沉默地看着她。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子。他忽然发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骨子里却有着超乎想象的倔强。
那就当是我想给你这个体面。他最终说道,语气缓和了些,让小刘送你到巷口,不进门。
林晚书抬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目光。那一刻,她仿佛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理解。
...好。她终于松口,谢谢。
周凛川转身对小刘吩咐了几句,又回头看她:晚上我去接你。
不用了...她下意识地拒绝。
六点。他打断她,语气不容反驳,我在巷口等你。
林晚书还想说什么,但看着他已经拿起公文包准备出门的背影,终究把话咽了回去。
小刘提着点心盒跟在她身后,小心地问:夫人,现在出发吗?
林晚书点点头,最后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当她走出门时,发现周凛川还站在楼梯口。
这个你拿着。他递过来一个信封,给老人买点东西。
林晚书打开一看,里面是十张崭新的大团结,整整一百元。在这个普通工人月薪只有三四十块的年代,这无疑是一笔巨款。
这太多了...她急忙推拒。
拿着。他将信封塞进她手里,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掌心,别让人看轻了。
说完,他转身下楼,军装笔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楼梯拐角。
林晚书握着那个还带着他体温的信封,心里五味杂陈。这一刻她忽然明白,这个看似冷漠的男人,其实比谁都懂得如何维护她的尊严。
夫人?小刘轻声提醒。
走吧。林晚书将信封小心收好,深吸一口气,走向等待在楼下的军绿色吉普车。
车缓缓驶出大院,林晚书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
这一次,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林家女儿了。